李谦明站在寒风暴雨中很久,雨水不仅打湿了他的衣服和身体,也寒冷了他的灵魂,身上满是黄土泥渍,他想了很多,没注意到自己现在的形象真是狼狈不堪,宛若乞丐,天已经完全黑了,伸手不见五指,他和黑黝黝的大山融为一体。
一道光芒飞来,不用说是宋嘉欣。
宋嘉欣看到大雨中那一道身影,那满身的脏污深深烙印在脑海中,她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只能希望他体谅自己的难处,这件事就过去吧。
“夫君,我很抱歉!”
沉默许久,李谦明终于开口:“夫人,以前我真的只想好好在村子放牛,每天悠闲度日,我真的只想好好过日子。”他真的真的是这样想的,发自肺腑的话,但是这个时候却带着苦涩和悲凉,什么都按照你们说的,为什么自己还要承受这样的结果?
“夫君,这是意外,以后……”
“没有以后了!”李谦明笑得悲凉,沉默片刻,深深吸一口气,用力吐出去,好像将悲伤吐出去,脸上换上平日的灿烂笑容:“好了,回去吧。”
如今,说再多已经没有意义。
当天,家主夫人也接受到这边的消息,第一管家担心李谦明会有危险举动,毕竟这个小侍女相处多年,太有感情了,年轻人对感情总是太冲动,太子殿下就是例子。
夫人骄傲而自信回答:“如果李谦明敢有不应之举,直接灭掉他,如果他这样还安分,我会补偿他,不过是个小侍女,只要他守规矩,要多少都可以。”李谦明反应并不重要,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废物,还能翻多大浪,她比较在意太子的举动,对太子殿下在李家庄园杀人的行为非常不满:“没想到太子殿下如此不堪大用,竟然敢杀人,真当我李家无人,必须给他一个教训。”
一个人的死就这样结束了。
“我想留在这里。”回到村子后,李谦明没有在回县城庄园,他不走,作为妾室,宋嘉欣也留下。
两个人住在山上,破旧土房里,后面是小侍女的坟墓。
一切依然像往常一样,李谦明还是住在破房子里,依旧是两个人,除了身边的人变了,生活也没有多大变化,除了他再也没有睡过懒觉。
一切如常。
时间平静地流走。
可是李谦明表现的越正常,宋嘉欣越是担心,一连半年,他都贴身陪在李谦明身边,寸步不离,一心想用自己滚烫的身体和爱驱散夫君心中的阴霾。确实,美人深情,足够让任何男人化为绕指柔,找到一个发泄口,李谦明心中的悲痛渐渐被取代,但是仇恨没有消失,只是深深埋在心底,还有一个想法再也无法抹去,那就是离开村子。
有宋嘉欣一直陪着和监视,李谦明没有离开的机会,他不能修炼内力,武道是跟他无缘了,没有力量,仇恨再大,也不可能报仇,李家不可能为他出头,他自己又无能为力,宋嘉欣并不担心他能够翻起多大风浪,太子殿下以后居于宫中,李谦明在遥远的小农村,两个人不可能再见面,时间长了,一切都会平静。
这个世道,一个小侍女的死是微不足道的,死了也就死了。
平静生活一天天过去,终于在一个很和谐的晚上,李谦明主动提出要求:“我想去大山散散心。”
“可以。我陪你去。”两个人相敬如宾,日子过得不错,宋嘉欣很满意这个夫君各方面的表现,相处久了,感情也有了,虽然那不是爱情,但是也是一种感情。
“不用,我想一个人静静。”李谦明明确表示想独处。
按照家主夫人的意思,给他一个女人,就是为了时时刻刻陪着他,同时监视,也意味着不能让他一个人行动。
“好。”沉默片刻,宋嘉欣终于还是答应。
这件事是就此定下。
事情谈妥,李谦明也不想跟自己媳妇有隔阂,主动解释:“这件事你可以跟夫人汇报。不过你放心,我知道自己情况,我不会出村子。而且就算是出村子,以我练气武徒的废物修为,又能做什么,你知道我学习的心法只是炼体,于内力修为并无多大助力,就算修炼也没什么用,我已经16岁,现在修炼又有什么用,追不上的。你也知道,修炼内力需要好的心法,你说我在哪里弄好的心法?好心法还有要资源,我一个离开李家的庶子,躲避夫人尚且不逮,更不要说修炼。我知道的,我只能认命,虽然现在我不想认命。太子殿下,我很想杀了他,但是我没这个力量,我真是无能!”李谦明想为小侍女报仇的想法没有对宋嘉欣隐瞒,也隐瞒不了,家主夫人之所以让她做妾室,就是因为她会读心术。
他说的没错,普通人要想改变命运太难,以李谦明的哪点能力单靠自己翻不出什么浪花,自己的能赋已经给他,他却没有什么变化,说明天赋不高,夫人只是担心他影响自己计划,并不是惧怕,只为防患于未然而已。退一万步讲,就算他出去,没有背景没有资源,他又能如何,甚至不可能过的比现在更好,至于找太子复仇,那真是痴心妄想。
夫人说的没错,他是聪明人,很好!
“忘了吧,夫君!”一提到这个话题,宋嘉欣都很歉疚,她会抱着李谦明,给他温暖,让他不要沉沦于过去。
两人相对无言。
沉默一会儿,宋嘉欣主动开口:“那夫君准备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来。”这几个月相处,她知道夫君性子很冷淡,要是自己不开口,两个人可以这样坐一晚上。
已经选择这个男人,好的坏的都得承受,至少他没有恶意嗜好,接受无趣其实并不算差。
“明天准备一下,这次游玩可能时间长一点,明天跟朋友们告个别,后天启程,至于回来的时间,不知道,看心情吧。”这个确实不知道。
“好的,我知道的。夫君,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命运,有时候可能不好,但是我们也必须继续前行。夫人答应过,只要大少爷继承家主之位,你就自由了。”夫人的话,宋嘉欣深信不疑。
夫人的话是不假,可是那时候,李谦明大半辈子也过了,那时候老了,出来又有什么意思,习惯了农村,怕是可以出来,也不会出来了。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李谦明闭上眼睛,按照习惯,这个意思就是他不想说话了。
宋嘉欣知趣地不在说话。
这一夜,李谦明安静地睡觉,没有碰宋嘉欣。
一夜就这样过去。
第二日早上十点,李谦明来到村子里唯一的酒馆,卢家酒馆。早上这个时间,酒馆没什么人,店家正在后面忙着准备菜品,李谦明和老板很熟,也不客气,直接往雅座上一坐,高呼:“老板,好酒好菜上来。”
他想起以前都是小侍女朵朵陪他一起来,心中一酸,悲伤逆流成河。
很快,门帘掀起,老板娘从里面出来,端着一盘子好酒好菜,香气四溢。酒馆的牛肉是李谦明提供,绝对顶级,很多人喜欢就着美味下酒,加上酒馆酒水除了传统白酒,还有独树一帜的葡萄酿造红酒,因此酒馆生意相当不错。葡萄红酒由卢老板发明创造,整个丰登城独有,就是这个酒让他事业爱情双丰收。
老板娘是个大胖妞,长相普通,圆圆的脸挺可爱,体格高大,比一般男性还高一点,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酒馆就是她开的,酒量相当惊人。卢老板和老板娘相反,廋得见骨头,他的个头比老板娘矮半个头,大家都说两人互补,确实也是,他们感情很好。
老板娘何氏热情招待李谦明,笑出小酒窝道:“李老爷大驾光临,小店那什么辉。”没读过书,只是听儿子念叨这个词,但是记不清,意思到了。
李谦明接管李家产业的事情已经传遍全村,他一跃成为村里最有强的人,羡煞旁人。
“何姐折煞小弟了,你还是叫我小明吧,老爷我听着瘆得慌,折寿啊。”李谦明连连求饶,他才16岁,当什么老爷,现在他能体会当年鲁迅老先生被闰土叫老爷的惊和乱了。
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岁月的山河渐行渐远,来不及拉住时间的绳索,可是我确还停留在过去。
“明老弟来了,今天有新的酒品,你看看,用白葡萄酿的酒。”卢老板已经45岁,精神却很好,看起来起码年轻十岁,他和儿子一同从大门进来,提着两个罐子。父子同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兄弟,从年级上看确实更像兄弟。
“好,那我来三罐。”李谦明是这点店里第一批喝红酒的人,说起来,卢家红酒可以在村里打出一片市场,他的示范作用也功不可没。自从发现这里有红酒,此后一直来这里喝酒,他自己还藏了几瓶,好酒必须藏。
“有新酒,当然得有好肉,叫老樊送十斤牛肉,对了,有酒有肉,不如叫兄弟们都过来,一起乐呵乐呵。”
“这个好!”卢老板是爽快人,马上叫儿子去叫人。
这些人住的都不远,一炷香时间,大家陆续到了。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家里好吃的,这算是农村人习惯。
见到李谦明,都是老朋友了,打趣一番是免不得的,弄得他非常无奈,心好累,还好朋友就这些,说笑一下就完了,多了真受不了。包括李谦明,一共七个人,他们出生不同,职业不同,因为脾气相投,成为好朋友。
大家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好不快活。
朵朵几乎和李谦明形影不离,这么多年一直这样,今天李谦明一个人出来,朋友们觉得奇怪,老板娘特别喜欢小侍女,关心问道:“小明,朵朵呢,怎么你一个人出来?”
“她有事。”李谦明一口喝完一杯酒,低着头说话。
“也是,现在你身份不一样了,家里肯定很忙,以后有时间在一起过来。”老板娘点头道,“我这里做了她爱吃的辣椒,一会儿回去你带上。”
“好的。我替她谢谢姐。”李谦明又给自己倒一杯酒,感慨说道:“今天来是来告别,我准备去游玩,时间可能会久一点,我们是兄弟,所以提前跟你们说一声。”
“那是好事啊,祝你玩得愉快。”朋友们一致送上祝福。
这一天,李谦明很晚才回去,喝得醉醺醺,是被朋友送回去的。
一觉之后,便是明天。
离开的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