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宁可和小敏就准备要出发了。
宁洱上前欲言又止,肯定是说注意安全,要小心这类话。
“没事的。”
“嗯。”
短暂告别后,宁可就和小敏下了楼。从梯井来看,这楼还蛮高的。
下了几层,小敏说。
“13层。”
“嗯?”
“有13楼。”
“是吗?”
“我有偷偷数。”
越往下走,就越是闻到了一股奇怪的气息。怎么说呢?有点臭,还有点酸,挺刺鼻的。
宁可皱了皱眉头,不禁用手捂住鼻子。小敏倒像是没所谓的无动于衷,一副习惯坦然模样。
她走在后面,宁可在前面。轻易的就看到了他的举动。
“这是血的气味,久了就会有腥臭味。”
“是吗?”宁可转过头。
她不以为然,面无表情的解释,似乎很懂。
“你忘了我是护士?”
“哦,对,对。”宁可回过头继续走。
“你应该是有做好心理准备的吧?”
“那当然。”
“那就好,不过我觉得你可能会需要一个口罩。”
宁可听着她像是在嘲讽自己,立马反驳道。
“不用吧,这种气息肯定是要经常闻到的,得去慢慢习惯,总不能一直戴口罩吧?”
宁可根据宁洱所说的场面在脑海里去想象了一遍,有了个大概。不知道实地会是什么样。
气味越来越重,宁可深深吸进了一大口带着腥臭味的空气。为的是让自己快速去习惯,结果胃里一阵难受,差点吐。
他咳了两声,感觉差不多。可以试着把手放下来了,鼻子有稍稍习惯一些。
仿佛是迈向新世界的大门,越往前,脚步就再加重一公斤。心情也逐渐沉重。
下来楼花了几分钟。
他们停在一楼,径直就到看一名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工人躺在地上,血从他的身体里流出分散在周围,因为时间长的原因已经凝固。
通过一个门的框架视野里,他们还看到左边也有一大片凝固的血液,没看到人的尸体。
“估计是逃过来的。”
“为什么这么肯定?万一他们是正在工作的呢?”
她摇摇头,“这里啥都没,怎么可能是来工作的?”
“是吗?”
出来楼,宁可抬起头仰望天空。颜色很重,是那种可以轻易用蓝色,红色就能够描绘的。
单调的白云此时不再仅仅只是白色,加上了一点微微的淡黄色,还有一种略深的酒红色。
和煦吹过的风,温柔可以观赏的阳光再加上一种昏昏暗暗的感觉,犹如画龙点睛般精彩。
如果地上也是如此就好了。宁可不禁苦笑着。
这里是一个不知为何被遗弃的工地,现场一片凄凉。
只有沙子不停的在风的带动下试图钻进人的眼睛之外,还有两具死相惨烈的尸体。
他们两个人的表情都是一副不可思议又很惊恐。心脏的位置被掏了个大洞,里面自然已经空空如也了。
黄色的安全帽就静静的躺在离两人不远的位置,偶有风吹过,头盔稍微晃动两下但并没有因此移动位置。
“真惨,不知道……”宁可立刻停住了。因为他后面要说的是“是谁做的”,答案当然显而易见。
不过这样凄惨的死法,让宁可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要是自己被这样弄死,还不如选择去自杀。
脑海里不知为何想起了自己从酒店出来后与戾溯的战斗。
但依然忽略了他明明已经赢了,为啥又把自己放下来了的这个问题。
真是,想那些干什么?宁可晃了晃头。
没想到见到这样的场面自己居然也没太大反应,心理素质提升的真快,他带着自嘲的苦笑。
“心理准备的挺好的啊?这样的场面居然也没怕。”小敏盯着他说。
“还好吧,虽然确确实实没见到过这样死的。”宁可瞟了一眼尸体。“不过还好吧,只是这么大的一个洞看着实在渗人。”
小敏不知为何咧开嘴微笑。宁可看着她笑少顷觉得更渗人。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应该会很适合当医生。”
“医生?为什么?”
“像这种在身体某处开个洞的手术很正常,你能这么快适应,说明你心理素质良好。而且……”
说到这儿,她露出小恶魔般的笑容。可又带着几分妩媚,明明应该干燥的嘴唇,现在却好像涂了口红似的红的诱人。黑色的眼眸直勾勾盯着他,里面像是有什么宝藏吸引着他。
小敏明明没有在故意做什么勾人的动作,仅仅是一个笑,就看得宁可既害羞又着迷。
不好意思的微微低下头,避开与她对视,但心里还是隐隐发痒。
“当手术刀在别人身体上划来划去时,如同掌握了命运。不,命运什么的太假了。但还是会有一种玩物般的欣喜感或者说就是喜欢这种奇妙的感觉。”
与其说没听懂,倒不如说宁可根本没听进去。
等小敏说完了后,他迟钝的说了“哦,哦。”
“所以你挺适合当医生的。”她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可惜宁可看不懂,他模糊的想起了刚刚小敏所说的话,虽然断断续续,但还是听到了重要的部分。
欣喜感?这和当医生有什么关系?而且……奇妙的快感?总觉得她是用奇妙替代了一个重要的关键词。
“走吧,走吧。可不要浪费时间。”宁可走着。
小敏仰望天空,“在黑与白之间……”
“嗯?”
“没什么。”小敏连忙跟了上去。
出来工地,马路上一道长长的血迹尤为清晰。可能是被拖着走的。
空气里夹杂着的血液的异味愈发刺鼻。宁可本想用手捂住鼻子,可一看小敏若无其事,丝毫不受影响的样子。宁可只能逞强的放下,咳了一声后沿着马路前行。
良久,宁可感觉胃里好似装了一台洗衣机般翻江倒海。
他皱着眉头,身体好像被抽干,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了。也不管难不难看,任由自己驼着背坚持走。
这下他终于理解了他们的心情,大街上各种死相凄惨的人们一览无余暴露在天空下。
血已经十分常见,有的凝固,有的已经发黑。路上所遇到过的各种店,各种车,没一个是看起来受损较轻的。
“休息一下吗?”小敏安慰道。
宁可的脸白的毫无血色,身体看起来也特别虚弱。他费了好大劲才轻轻点了点头。
他们就近来到一家服装店里,里面有一具中年女人的尸体,还有一个小男孩的。他们应该是母子,开了这家店。
不过地上,还有衣服上已经沾染上了从他俩身上喷洒出来的血。
小敏搬来一个凳子,让他在柜台里坐着。自己同样也找来一个坐在他身边。
宁可此时多希望自己是可以躺在床上的,不过他感觉好了一点。
他看向小敏,她看起来非常好,从头到尾都没什么事。
宁可声音薄弱的问她,“你不害怕吗?”
她莞尔一笑,“还好吧,也许因为我是护士,尸体之类的场面见得也不少。”
“可……”
宁可心想,这些人死的这么惨,不可能就因为在医院工作,神态这么“坚强”。
他甚至在小敏的眼神中看到了冷漠,隐隐约约还有一丝的兴奋。
她面无表情的从发黑的血上踏过去,神色漠视着路过尸体。
这已经不仅仅是可以用冷静来说明,用护士的身份来解释。
可……宁可又想不到其它的。这么年轻,还是女人,总不可能是在焚尸场工作吧?
他偷偷瞟向她,惊奇的发现小敏居然一直在盯着自己。
眼睛冒着寒光,周围的空气极速下降,宁可连忙躲避目光不再看她。
那眼神,像是冰块般没有一丝温度,又好像带着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宁可不禁为自己的安全做出了担忧,但好在刀一直在身上从未离开,也没有人知道。
如果真的出现了意想不到的事情,戾溯杀不掉,人肯定是可以的。
“可真幸运啊,一路上平安无事,也没有碰到戾溯。”
“是……是啊。”
不知道她突然说这个干什么。宁可头上开始冒起了冷汗,偷偷动了动另一边的手臂,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应该也没问题。
“既然天黑了,我们不如在这里将就一晚?”
“不不不,宁洱田梅子会担心的。”
“也是。”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不知道是真的为宁可考虑还是有什么其它想法要实施。
“不过……”小敏停住不说话了。两人就这么互相沉默着。
宁可一想想要赶紧回去,只是身体不太给力,还再需要时间休息。
他们走的不远,仅仅走了短短的一条路,宁可就蛮震惊的。
宁洱他们走的还要再远一些,不知道前面会是什么?
宁可双手掩面,又快速放下。他猛的站起身,身体不自觉晃了几下,像喝醉了似的。
“走吧,我们回去商量下。”他看着小敏说。
小敏没说什么,站起身。像是已经挑好了的,拿起一件戴帽子的纯黑色外套,展示给宁可。
“你觉得如何?”
“嗯?给我的?”
“是。”
宁可看了看身上这件沾上了血迹的衣服,犹豫的说“不用了吧。”
“穿上吧,我觉得很适合你。”
“适合我?”宁可不用打量她,因为她除了带血的鞋外,衣服都是黑的,他认为小敏说的适合是适合自己。
“不如你穿?”
她摇摇头,“你不也很喜欢穿黑色衣服吗?”
“我?”
“宁洱经常给你买衣服是吗?但大多都是你不喜欢的。你比较黑色,因为它不引人注目,像是一个阴暗的角落,穿上黑色,你就好像是躲在了这个阴暗的角落里一般。”
“这……”
宁可心里暗暗感到惊讶。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的,自己从未跟她有说过关于自己的话。
好像被窥视了一样,这让他感到自己在她面前一览无余。
虽然有点小小的不舒服,但有个人不仅了解自己,还给了自己喜欢的东西。他只好无奈苦笑了一声,接过了这个外套。
终于可以把这件讨厌的衣服换掉了,他在更衣间里这样想。
出来他照着镜子,果然和自己所想的一样,和小敏一样了。
“可以。”
她的回答没有任何感到意外惊喜或者情绪,也没有售货员讨好的笑容。
她站在宁可身后,镜子将两个人“合并”在了一起,竟意外的合适。但不仅是在衣服上的。
“走吧。”
这样普通又应和自己内心的颜色,让宁可感到一阵畅快又感到久违的舒服。
回去的路上,小敏说。
“皇后大道。”
“什么?”
“我听别人说的,那是一条象征着权力和财富的道路,据说只有是富人才能走的路。”
富人,有钱人……宁可有了一丝愠怒,这些天他听到最多的就是这个词。
本来消停了几天,以为不会再听到,结果现在它又来了。
这个世界是不是没有富人就活不了了?他心想。
“去皇后大道,或许能有你们所说的无人驾驶直升机。”
“哦。”
宁可敷衍的回答。他不想再听到富人这个词了。并且希望他们最好都被戾溯杀死了。
小敏察觉到了宁可的情绪转变,也就不再提及。
“宁洱跟你说了无人驾驶直升机的事吗?”
“对。”
“你相信还会有没开走的吗?”
“谁知道呢?就算没有,我们也可以坐船。宁洱说她有那个信心学会,毕竟直升机她都学会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