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和村这几十年间并没有什么变化,反而变得更加残破了。因为从来不在城光州市的城中村改造拆迁计划中,自然也没有开发商愿意到这里投资建设。一年一年的过去,公和村也开始渐渐荒废,住得人也一年比一年少了。
下了车的刘呈轩、余晓娟和陈佳俊三人,打着伞走在进入村内的小路上。村道上的路灯基本都坏了,只剩下几盏在苦苦坚持。昏暗的路灯下零星的来往着几位老人,看得出来这公和村了无生气。
走在风雨中的肥俊和刘呈轩跟在领路的余晓娟后面,肥俊用手肘碰了碰刘呈轩,小声地说道:“老大,你妈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啊?这村子里黑灯瞎火的,人也没看到几个,好恐怖啊...要不我先回去呗...你...你看怎样?”
余晓娟似乎是听到了肥俊说的话,突然低声地说道:“马上到了,前面路口转左。”
“好...好吧...阿姨”肥俊面露难色地说道。
刘呈轩一路上一言不发,他并不是害怕,而是一直在回忆着往事,回忆着父亲带他来这里,跟他说过的话。因为年代久远,刘呈轩苦苦思忆,却还是只想起一些零碎的记忆。
“到了”余晓娟在一个破旧小宅子铁门前停了下来。
这座破宅子与村内的一栋栋三五层的村民自建房不同,只有单独的一层楼高。从宅子外看,可以估计内里有五六十平方的样子。
肥俊挠着脑袋,问:“这...这半夜三更的,带我们到这破房子来干啥啊?阿姨”
余晓娟看了看在一旁走来走去,托着下巴,仔细观察着这宅子的刘呈轩,慢慢地说道:“别看了,别想了。进屋吧,这是你爸以前的工作室。”
刘呈轩听到后,惊讶地望着母亲,身子微微的在颤抖,眼中泛着激动的泪光。
20年了,余晓娟从未主动提起过刘呈轩的父亲。小时候刘呈轩每次问到关于父亲的事情,总是遭到母亲严厉地呵斥。而长大后的刘呈轩要是提起父亲,也只是换来母亲无数次地沉默。却在这一个夜晚,母亲出乎意料主动提起了父亲,并把他带到父亲曾经工作的地方。刘呈轩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太好了,老大。你终于如愿了...”肥俊心里想着,也在刘呈轩高兴。
从小与刘呈轩一起长大的陈佳俊,当然清楚地记得刘呈轩想念父亲,想了解父亲的每一个夜晚是怎么度过的。
余晓娟用钥匙打开宅子那密实的铁门,铁门后还有一道木门。木门上贴着一张黄色的菱形符纸,符纸上用草书写了一个“封”字。一圈刻在木门中间,潦草的符文圈着这张符纸。
跟在余晓娟身后准备进屋的刘呈轩和陈佳俊,看到这符纸和符文后突然停下了脚步,惊奇地盯着木门上的奇特景象,不敢上前。
余晓娟一把推开了木门,走了进屋。
肥俊吓得往后退了一歩,说道:“这...这不是写着封吗?”
“别看了,这不是防人的,进来吧。”余晓娟平静地解释道。
余晓娟熟悉地摸到了灯的开关,打开了房灯。走进屋内的两人瞬间被屋内的摆设和物品吓了一跳。
“这都是什么啊?你爸以前是干啥的啊?老大。”肥俊震惊地问道。刘呈轩没有回答,而是仔细地观察着屋内的物品,边看边思考着。
屋内的中央,一个大大的木桌上摆放着积满灰尘的八卦罗盘、三清铃和墨斗线等物品。破旧的墙上挂着格式各样的木剑、令旗和拂尘。几个木柜里放满了格式各样的法器。木桌的后面,还有一个用红布盖着的祭台,祭台上有一个看起来像高高的柜子的物体被布盖着。
“你爸以前是风水师傅啊?还是道士啊?老大”肥俊看到刘呈轩没有回答,继续自言自语的惊叹道。
这时,在进屋门左手边的一个茶台旁坐着,泡了一壶茶的余晓娟倒着茶,语气悠长地说道:“他爸不是风水师傅也不是道士。他爸是一名警察,是光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警察。”
听到这,从进村到现在都没有说话的刘呈轩终于忍不住了,转身朝母亲问道:“那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余晓娟给他们两人倒了杯茶,招了招手说道:“都过来喝茶吧。”
两人坐了下来后,余晓娟继续说道:“你爸除了是一名优秀的刑警,还是一位驱魔人。”
“驱魔人?什么驱魔人?”刘呈轩问道。
“就是顾名思义,负责驱邪捉鬼的驱魔人。与其之后让别人来告诉你,我还是决定亲自告诉你吧。”余晓娟回答道。
“我靠...妈,今天已经过了12点了。4月1号了,愚人节嘛。今天被警察抓了说我杀了人,我都已经觉得奇怪了。你现在又说我爸是什么驱魔人?你们是合起伙来整我吧?布这么大个局?”刘呈轩犹如自己看穿了一切的说道。
余晓娟喝了一口茶,慢慢地继续述说:“你爸当年与现任的市局局长黄俊森还有冯梓宏警官三人是市局刑警大队“2804”案件的调查小组成员,专门负责调查离奇的、不能用常规手法侦破的刑事案件,包括一些超自然力量的命案。这些案件都被统称为代号“2804”案件。而我是当时的调查小组的法医。我也是在那个时候,在工作中,认识了你爸。”
“大...大哥,看阿姨说话的表情不...不像是在开玩笑...”肥俊满头冷汗地对着刘呈轩说道。
刘呈轩没有说话,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开始抽起烟来。
肥俊继续对着他说道:“我特么早说了这世界上有鬼,你偏不信。去...去年跟你去涛金坑探灵,我就说我看到了。还有之前我一个人回家的时候.......”肥俊开始说起他的见鬼经历,越说越觉得后怕,冷汗直冒。
原来还怀疑大家合起伙来整他的刘呈轩,听完了母亲说的话以及肥俊的神态和表情,开始有点动摇了。
“行了行了。我想继续听我妈说。”刘呈轩打断了肥俊的话,吐出一口浓烟,转头对着余晓娟问道:“那爸是怎么死的?为什么这两天一连串发生了这么多事?为什么你今天才告诉我?”
余晓娟叹了口起,说道:“哎,瞒着你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如果能瞒你一辈子,我也愿意。但是那些东西既然开始找上你了,我就知道已经瞒不住了。与其继续瞒着你,告诉你反而能令你更安全。”
“安全?我为什么会不安全?什么东西要找我?”刘呈轩心中满是疑惑。
“这就要从你们刘家开始说起了。”余晓娟边说着边起身走向那被一块红布盖着的祭台。
一手将红布掀开,祭台上摆着一个两米高的灵位架,一排排的灵牌在架子自上往下排列。最顶上的灵位上刻着“梁武帝刘永,文武兼并,浩名千秋”等字样。自上往下,灵位越来越少,到了最下方只剩刘呈轩的父亲刘千民一个灵位了。
“到了你这代,咱们刘家已剩你一位单传嫡子了。”余晓娟感叹地说道。
“老大,老大...我查到了,梁王刘永了。他是东汉年间在河南一地的诸侯,后来自立为帝,与光汉帝刘秀争夺汉室,败与汉梁之战。”肥俊看着手机念道。原来肥俊看到灵牌就拿出了手机在查找资料。
余晓娟点点头,慢慢地道来:“你们在网上查的历史是没错,梁武帝刘永是现今客家刘氏的祖辈。当年刘永战败,梁武帝之子刘纡也战败而死,大批宗亲家眷为了躲避战乱,南迁交州、南海一带,也就渐渐出现了以客居为家而自称的客家人。”
“阿姨真的给我好好的上了一节历史课啊,原来客家人是这么来的。”肥俊在一旁信服的点点头。
余晓娟继续说道:“当年梁武帝的嫡系因为兵败,被迫南逃,但却从未忘记兴复家业的重任。当年南方多为蛮夷之地,邪术与蛊数盛行。梁武帝的世孙们为了逆天改命,纷纷修炼邪术妖道。因为邪术乃至阴至寒之法,导致一代一代相传,后代的体质渐渐发生了变化。”
“那祖代就开始修炼的邪术,有名字吗?”刘呈轩按着手机,一边查一边问道。
“听你父亲提到过,好像叫《寒血咒》。”余晓娟见刘呈轩在查着手机,就继续说道:“《寒血咒》能将自己的体质阴化,能达到与阴间之物交流的目的。简单通俗的说就是,明明是个活人,却能变得像死人一般,体温消逝,心跳停止,从而进入阴域,与鬼魂和阴差交流。”
“那不就是说能...能见鬼?”肥俊吓得直冒冷汗,支支吾吾地说道。
“这《寒血咒》早已流失,但因为世代的修炼,从刘永的28世孙刘开七开始,就已生来具有极为阴寒的体质。也就是说,生来便能见鬼。”余晓娟在说“见鬼”两字时,加重了语气,吓得肥俊一下子摊坐在了凳子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刘呈轩突然捧腹大笑说道:“哎呀,差不多就得了。我长这么大,一次鬼都没见过,还生来就可以见鬼?你倒是让我见见鬼啊。”
“你在永春堂不是见过了吗?”余晓娟突然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回答道。
听到这个回答,刘呈轩笑容逐渐从脸上消失,一旁坐在凳子上的肥俊更是吓得直发抖。在一间满是法器和灰尘,灯光昏暗的破屋子里,提到了永春堂的事,更是徒增了恐怖的气氛。毕竟那是他们两人的亲身经历。
“可是如果生来就能见鬼,为什么我28岁了,才第一次在永春堂见到那东西?”刘呈轩继续质疑道。
肥俊突然站了起来,大声地说道:“老大!你真的见到啦?哎呀!这可怎么办啊!?”“哎呀...佛祖保佑佛祖保佑....”说完,便坐下闭着眼睛瑟瑟发抖地默念着。
“那都是因为你爸留给你的那条麒麟吊坠。”余晓娟指了指刘呈轩的脖子回答道。
刘呈轩摸出了挂在胸前的吊坠,终于记起了往事。眼泛泪花地说道:“我记起来了,就是在这个屋子门前,爸爸把玉坠给了我,叮嘱我这辈子都要戴着它。”
“这麒麟玉坠是由麒麟血为玉心而做。麒麟血乃至阳之物,除了能辟邪,还能综合你极阴的体质。所以自你懂事以来,从来没有见到过你本该见到的东西。这玉坠是你们刘家的先辈所制,就是为了让后代能对那些东西避而不见,以免遭受不测。”余晓娟解释道。
“原来如此,但为什么现在我又能看到了呢?麒麟玉坠失效了吗?”刘呈轩观察着玉坠,继续问道。
“麒麟玉坠能压制多久,是因人而异。你们刘家曾有后代能用麒麟玉坠压制一辈子,也有后代因阴力太盛,导致麒麟玉坠渐渐失效。当我接到老冯给我来电话,说你在永香堂出事了的时候,我就已经坐飞机赶回光州了。不然怎么可能你前脚刚进去,我后脚就赶到警察局来保释你了呢。”余晓娟回答道。
余晓娟长叹一声,说道:“哎,看来终究还是逃不掉。与那些东西的纠缠和争斗是你们刘家的命运。”
说罢,余晓娟走到茶台旁,松了一口气,一下倒坐在椅子上。守了20多年的秘密,一口气说了出来,确实令她轻松了不少。
“那爸爸是怎么...”刚想接着问父亲死因的刘呈轩看到母亲一脸憔悴和疲惫,止住了嘴,想让母亲先歇一歇。于是便走向茶台,打算泡壶茶喝。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雨势变得极为凶猛,一阵狂风将屋子开着的木门吹得“砰!”的一声关上。吓得还在默默念“佛祖保佑”的肥俊一下子跳了起来,说道:“啊!吓死我了!是不是女鬼来了?”
正想骂他别总是一惊一乍的刘呈轩,感觉到一股熟悉寒意正在往屋子逼近。便下意识的用手顶着木门,朝着肥俊大喊道:“妈的!快来帮忙!真的被你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