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金元券的发行和崩溃
抗战胜利后,国民党内部曾经酝酿过币制改革。当时中央银行拥有300多万两黄金和9亿美元的外汇,还有美国偿还的驻军费10亿美元,如果国民党政府决心走和平道路,不挑起内战,币制改革完全可以进行。但蒋介石一心一意要打内战,宋子文当上行政院长后,把宝押在了开放外汇市场、管理进口贸易上面,企图延长法币寿命。到了1948年初,国民党政府的军事和政治都到了崩溃的边缘,蒋介石走投无路,于是又玩弄币制改革的新花样。经过四五个月的紧急商议,于1948年8月20日,蒋介石宣布实行金元券命令,命令全文如下:
兹依动员戡乱时期临时条款之规定,经“行政院”会议之决议,颁布财政经济处分令,其要旨如左:一、由即日起,以金元券为本位币,十足准备发行金元券,限期收兑已发行之法币及东北流通券。二、限期收兑人民所有黄金、白银、银币及外国币券,逾期任何人不得持有。三、限期登记管理本国人民存放国外之外汇资产,违者予以制裁。四、整理财政并加强管制经济以稳定物价,平衡国家总预算及国际收支。基于上开要旨,特制定:一、金元券发行办法,二、人民所有金银外币处理办法,三、中华民国人民存放国外外汇资产登记管理办法,四、整理财政及加强管理经济办法,与本令同时公布。各该办法视同本令之一部分,并授权“行政院”对于各该办法颁布必要之规程或补充办法,以利本令之实施。此令。
财政部随即制定了发行金元券规定:
一、金元券发行总额以20亿为限。
二、金元券每元法定含金量为纯金0.22217公分。
三、金元券发行必须有40%为黄金白银及外汇作准备金。
四、人民持有黄金、白银、银币或外国币券者,应于1948年9月30日以前,向中央银行或其委托银行,兑换成金元券:黄金每市两兑金元券200元;白银每市两兑金元券3元;银币每元兑金元券2元;美国币券每元兑金元券4元,其他外国币券照中央银行外汇率兑给金元券。
五、违反规定不与限期内兑换者,其黄金、白银、银币或外国币券一律没收。
六、全国各地各种物品及劳务价格应按照1948年8月19日该地劳务及物品价格兑换率折合金元券出售,由当地主管部门严格贯彻执行。
此时全国正处在淮海、平津、辽沈战役的前夕,人民解放军已由防御转入进攻阶段。国民党政府此时已陷入孤立境地,国民党军队的溃败命运已成定数。国民党国库资源已消耗殆尽,黄金库存只有200余万两,外汇枯竭。据美国国务院1949年公布的白皮书记载,国民党政府的外汇资产1948年1月1日只有1.3亿美元,“1948年底或1949年初即可全部耗尽”。外汇枯竭,使国民党政府一贯依靠美国物资支持的经济结构和军事结构,面临瘫痪。行政院长宋子文也因黄金外汇案遭监察院弹劾下台,整个经济面临崩溃。
国民党政府发行金元券最重要的目的是在于依靠武力掠夺金银和外汇。蒋介石在国民党中央党部扩大纪念会上对民族资产阶级施加压力:目前尚有一个问题,即商业银行对于政府法令尚存观望态度,其所保留之黄金、白银及外汇,仍未遵照政府的规定移存于中央银行,并闻上海银行公会理事会,拟集合上海所有各行庄,凑集美金一千万元,卖给中央银行,便算塞责了事。可知上海银行界领袖对国家、对政府和人民之祸福利害,仍如过去二三十年前,只爱金钱、不爱国家,只知自私、不知民生的脑筋毫没改变。在“共匪”这样猖獗、人民这样痛苦、尤其是前方官兵这样流血牺牲的时候,政府为要加强戡乱建国的力量,决心实行这一个重大的改革,其成败利钝,实有关于国家民族的生死存亡,而若辈拥有巨量金银外汇的,尤其是几家大银行,这样自私自利,藐视法令,罔知大义,真令人痛心。这种行为固然是直接破坏政府“戡乱建国”的国策,而其间实无异助长“共匪”的内乱。彼等既不爱国家,国家对彼等自亦无所姑息。故政府已责成上海负责当局,限期于本星期三以前令各大商业银行将所有外汇自动向中央银行登记存放,届时如其再虚与委蛇,观望延宕,或捏造假账,不据实陈报存放,那政府只有依法处理,不得不采取进一步的措置予以严厉的制裁。
从这篇谈话中可以看出蒋介石对民族资产阶级是又打又压,而对官僚资产阶级,特别是对四大家族是偏袒有加,四大家族拥有外汇最多,但他们从来不拿出一分钱来帮助国家渡过难关,却要求民族资产阶级拿出黄金、白银、外汇来填补被他们早已蛀空的国家基石。他们是准备政权覆亡后,席卷完人民仅有的财富,逃之夭夭。
国民党政府从发行金元券掠夺了一批金银、外汇。据上海钱业公会档案记载,1948年9月10日至20日两天,就被两次逼缴黄金21348.343两,白银8087.338两,银元13302元,银辅币214077枚,美钞323264.6元,英镑743镑,港币249419.9元。
仅上海一地,从金元券发行时的1948年8月至10月底为止,被掠夺黄金达114.6万两,美钞3442万余元,港币1100万元,银元369万元,白银96万余两(根据戴铭礼的回忆材料)。据当时各商业银行申报登记的外汇,金城银行为600万美元,上海银行320万美元,浙江第一银行430万美元,中南银行200万美元,联合商业银行600万美元,浙江兴业银行30万美元,福源钱庄30余万美元。据中央银行向财政部的报告,全国被收缴的金银、外汇,从1948年8月23日到10月底为止,具体数字是:
黄金1634978.190两
白银9038333.166两
银元23346860.29元
银角39047.139枚
美钞16327.83元
港币87691.613元
1948年10月,时任行政院长的翁文灏向立法院陈述财政报表时说,全国上缴的金银、外汇共有美金2亿元。
天算不如人算,到了1948年底,中国人民解放军在淮海战役和辽沈战役中取得了决定性胜利,国民党政府已失去了半壁江山,无力与中国共产党对峙,蒋介石政权已遥遥欲坠,风雨飘零。由于金元券是继法币通货膨胀的继续和发展,发行量由8月20日的2亿元增加到11月9日的19亿元,短短几个月金元券就面临崩溃。1948年10月2日,上海首先发生抢购风潮,市民“见物就买,尽量将金元券花去,深恐一夜之间,币值大跌致受损失”。“南京路一带的着名绸布号和河南路的呢绒店,开门后潮涌而入,满架货物,顷刻搬空。百货店的营业额较平日要增加三四倍到十多倍。四大公司也整天拥挤着顾客,货物种类残缺不全。”这个抢购风潮迅速蔓延到了杭州、苏州、镇江、无锡、扬州、合肥、福州、厦门、昆明、汉口、北平、天津等地。天津“百分之九十九的货架都空空如也”,北平“米麦粮食店早已十室九空”。
抢购风潮愈演愈烈,发展为全国性的抢米风潮。“上海抢米风潮,一天达二十七处之多。抢购的范围已扩大到一切可供充饥的食物。”“米荒使整个上海的各种机构陷于瘫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