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期末的时候，同学们迎来了自己人生的第一件大事，涉及今后无数选择和可能性的文理分科。
方语凉的数学很好，几乎没什么考虑就选了物生班。
而江思雾的成绩就有些奇奇怪怪，语文政治考到年级前几不是难事，历史英语却又差的可以，理科类也只能算是中游水平。
因此对于文理分科，江思雾一直有些摇摆不定，老师和家长也没法给出什么适合的建议，一切只能全看自己的选择。
填表格的最后一天，江思雾还是因为想挑战一下理科环境选了最简单的物地班。
很久以后江思雾曾经看到过这么一句话:你做过的所有选择，都是上天对你最好的安排。
【高二冬】
那一年的雪下得很大。
对于这座南方的小镇来说，下雪其实并不常见。
江思雾趴在教室走廊外的栏杆上，目光穿过薄薄飘落的飞雪，投向远处白茫茫的操场。
上面有几个奔跑追逐打着雪仗，玩的不亦乐乎的身影。
“嘿！在看什么呐？”
邻座的女孩子从教室里跑出来，双手拍在江思雾的肩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远处的操场。
“今年的雪下的好大啊，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
身后传来女孩的赞叹。
“那……要不要去打雪仗？”
被唤回思绪的江思雾回头冲她故作轻佻的抬了抬眉，脸上是满满溢于言表的怂恿之意。
“行啊，那我……”
“不行。”
从走廊另一侧回来的男生一把勾过女孩的肩膀，语气不容置疑。
“她身体不好容易感冒，你要打雪仗自己去，不要拉她。”
“……”
江思雾恨不得一个白眼怼到他脸上。
邻座女孩羞答答的跟男友竖着手指保证绝对不去玩雪，然后又一脸桃心的目送男友的背影远去。
“……”
江思雾说不出话。
“哎呀！你也知道他一直就是这样的嘛，没办法，那我就不能去玩啦，你自己去吧。”
看着女孩脸颊红红的推拒了她，江思雾其实也并没有想强求，相处这么久她们早就熟知各自的性格脾气，便也就此作罢。
檐外的雪花纷纷扬扬。
江思雾的眼皮突然跳了跳。
【上午最后一节课】
座位后方的男生俯下身，看着手表用气音悄悄报着下课倒计时。
“10——9——8——”
江思雾看了眼讲台上依旧滔滔不绝讲题的物理老师。
“4——3——2——1！”
下课铃声响起来。
楼上楼下的教室里纷纷传来一阵阵推动桌椅的碰撞与脚步声，靠近走廊的窗户上也开始略过一个个奔跑的身影。
班上的同学们一个个眼神如狼似虎，有些甚至已经将一条腿伸出课桌做出百米赛跑的准备姿势。
物理老师无奈的说了下课。
江思雾今天没想抢食堂，戴好羽绒服帽子就慢慢悠悠的晃去了学校小卖部。
却在其中与余姣不期而遇。
余姣是江思雾的一个小学同学，虽然并不是同班，但却因为两人的妈妈是幼时同学而被介绍认识，目前江思雾只知道余姣在十八班的物化班，除此之外其实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
“江思雾，好久不见呀。”
“哈喽啊。”
江思雾一手拿着面包，一手朝着余姣的方向挥了挥表示回应。
出了小卖部的时候，余姣也刚好买完东西跟了上来，两人随意的聊了聊就在教学楼前分道扬镳。
天空仍然下着小雪，空气冷冰冰的，江思雾拢了拢红色羽绒服的领口，将脸颊往帽沿里缩了缩。
帽沿的一片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又迅速化成水汽落入眼眶。
水汽氤氲的瞬间，江思雾模糊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在无数的人群之中，远远的一个人。
学校的道路两旁有很多同学或走或跑的经过，鞋底踩在雪堆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有四面八方各种嬉笑吵闹的声音灌入耳朵。
可是那一瞬间，又安静的仿佛能听见雪花摔落在地的闷响。
瞳孔仿佛将周围的一切自动做了雾化效果，在人群中站定的那个人显得那么清晰又突出。
江思雾一眼就看到了他。
那是长款的银灰色羽绒服都遮不住的消瘦身形，偏栗色有些柔软的发丝上是尚未融化的白色雪花，五官因为模糊而看不清楚，隐约戴着一副细框眼镜，他偏头将目光落在一旁的操场上。
很熟悉，好像又很陌生。
江思雾用力眨了眨眼，眼眶好像因为刚刚那片雪花的冰凉而不断产生不舒服的感觉。
她想张口，却又好像发不出声音，只剩鼻息穿过雪花化作的一缕缕白气扑上她的眼，又很快消散。
身侧的女孩突然欢欣的向前跑去，语调活泼但内容却字字诛心。
“江以畔——”
雪花在耳侧一瓣瓣碎裂。
远处那个身影缓慢的转身，江思雾眼眶一热，便彻底看不清了。
【另一侧】
江以畔转过身的时候，正好看到在白茫茫的视野中，有一团红色飞快的窜进了教学楼，看起来就像是雪地里一只受惊的火狐。
他习惯性的眯了眯眼。
“江以畔！你在看什么呀？”
再次被身前女孩的声音唤回注意力，少年低头看去，余姣仰着头，虽然脸颊被冻得有些泛红，一双眼睛却热切的望着他。
江以畔脑海里突然一闪而过曾经有一个红着脸的女孩也用这样的一双眼睛望过他。
脖子突然一冷。
“哈哈哈哈！！江以畔你想不到吧！！”
罪魁祸首的爆笑声从身后传来，还顺带着拉了拉他后颈的衣服，好让雪块进入的更多。
江以畔隐忍的挑了挑眉，飞快的伸手从头上方绕过去，一把抓住仍旧残留在颈边的雪块，毫不犹豫的往男生脸上扔去。
“啊唔……呸呸！”
叶泽旭狼狈的将落进嘴里的雪渣吐出来，又甩了甩湿漉漉的脸，耷拉着脸懊恼的看着江以畔。
“你是真狠啊……”
“江以畔，下节课还有化学测验，我们还是快回去吧？”
一旁的余姣状似无意的拉住江以畔羽绒服的袖角，往教学楼方向轻轻扯了扯。
叶泽旭识相的闭了嘴。
等余姣转过身去的时候，叶泽旭又上前一把勾住江以畔的脖子，撇了眼女孩后嘴角慢慢牵起一个嘲讽的笑。
“以畔，看来你上次拒绝的还是不够彻底哦。”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诶，话说你那个念念不忘的前女友到底是谁啊？是不是也在二中你怕我认识啊……”
江以畔垂着眼，没有说话。
——
一直到晚自习下课，江思雾的脑子里都是一团乱。
下午的时候她凭借自己语文课代表的身份去老师那里查了一下全年级的近期语文分数名单，在中游偏上的部分发现了江以畔的名字，所在班级是物化十八班。
在二中呆了一年多，她从未想过江以畔也会出现在这里，所以一直以来也没有过多关注过名单上有没有以前的同学。
为什么他会在二中呢？他初三的成绩明明一直很稳定，就算去一中都绰绰有余，难道是中考失利？
江思雾仰头看了眼漆黑的夜空，微皱了皱眉。
就算是中考失利，按住址远近来说也该是三中比较近吧。
那可能……是他搬家了吧。
这个理由很扯。
但是她不敢去想另一种可能。
比起给自己一个冒着微小火光的希望然后再生生看着它熄灭，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有希望。
倔强如她，江思雾握拳，头也不回的向家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