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琳点头道，“是。”和珅怪道，“做什么你刚刚不跟她说？”
和琳低声道，“她做了伍思远的通房丫头，我怎么还能要她。而且……她以前还伺候过哥。”
和珅却道，“你怎么认识她的？”
和琳道，“这事说来话长了。”
和珅埋怨他道，“其实，你跟汪如龙说一声就是了。你还用顾忌着我？这种事情，也没什么。”
和琳道，“这事太不光彩了，我不好意思跟哥说。而且，若兰那个脾气，你不是不知道。我要是真接纳了个小妾，她必然要闹翻了天。”
和珅道，“有什么不好意思。不过若兰这个脾气，确实不是个当太太的料。你也是的，纳妾这种事，还怕起老婆来。你完全可以安放个外室，然后等念玉生下个孩子再接进来，你看她怎么说。”
和琳道，“我觉得确实对不起若兰。我知道她很在意我，可是我根本不爱她。你说我要是真非要纳妾，她肯定要难过的。”
和珅道，“她哪里在意你？在意你还敢对我下药，分明就是不甘心。你替她想那么多把自己害了，她呢？她不承你的情，非要觉得你对不起她。还有，你不纳妾不还是走到了这个地步？弄得她着恼，你也不高兴。”
和琳道，“我已经很努力地去接受她了，可是我真的没办法接受她。我本来以为有了孩子能维系好关系，谁知道她……”
和珅疑道，“什么？”
和琳道，“她总是教丰绅宜绵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以前利用她的身份交结高官权贵的妻子，替我私收贿赂，如今还要把这一套教给我儿子。你说我能不生气么。我跟她说，她就大吵大闹，还骂我没出息。”
和珅蹙额道，“这就是你嫌弃她的原因？”
和琳点头道，“一部分是。还有，她对下人过分吝啬，动辄打骂，以至打死人都有。另外……我想到她妹妹纳兰跟你的事，我就生气，自己也带了几分情绪。”
外头的鸟静静地偶尔有一两声叫，也隐在灌木里灭了音。天黑沉沉地照下来点点微光映到和珅的脸上。这样寒冷又寂寂的夜里，实在连无法有人声的存在，即便存在，也是冻了音。
和珅静罢良久道，“你这大概跟你嫂子一样的理由埋怨我了。”
和琳道，“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和珅道，“你看不起贪污受贿的是不是。大概你也看不起我。”
和琳急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跟若兰那不一样。官场里事情复杂，我是说她一个女的掺和什么。”
和珅道，“我知道你是个清官，不干那些事情的。你在心里总有那么些埋怨我的是不是。你说实话，我要听你心里话。”
和琳低头道，“是……是有点。其实，我主要是怕你沾染太多，把自己陷进去了。万一，要是皇上哪天兴起了，把你给抄了家，那怎么办？”
和珅苦笑道，“你跟你嫂子还真是一模一样的话劝我。当初英廉大人怎么不想着把她嫁给你，偏偏相中了我。她跟你倒挺登对的。”
和琳吓道，“你说的这什么话。开玩笑不带你这样开的。”
和珅道，“跟你们，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你放心，我不会有什么事的。”
和琳低声道，“有句话，哥听了不要不高兴。”和珅道，“你有话说好了，我们兄弟两个也要避讳了？”
和琳道，“但是你这样做，毕竟是件不光彩的事。而且……而且我记得你以前刚做官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和珅沉默不言语。良久他道，“我也想做个能臣，可是官场这么黑，我做不到。”
和琳道，“不是嫂子要说你，有些事情，我跟她看法也差不多。”
和珅静静道，“你没有经历过官场的事，只是在军营，你不知道人的心思多复杂。”和琳打断他道，“你总这么说。那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不懂。”
和珅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你不会懂的。好了，这个事你不要提了。”
和琳只是叹气。他又道，“你今晚喝这么多，是不是因为嫂子？我才想起问你这个事。”
和珅摇头，“不是。”和琳道，“你少唬我了。我还不知道。十几年前你就是这个时候成亲的，挑这个时候喝大，我还不明白。”
和珅笑道，“我最近事情多，过些日子又要出去，是觉得实在太累了。”和琳叹气道，“罢，罢。我看到你们两个这样我难受。”
和珅走了几步折回来，“这毕竟是我的事，你忙忙你自己。平时操练也挺苦的罢。福康安那头，大概没因为我而为难你？”
和琳道，“你别岔我的话。我跟你聊家事，你不要跟我聊政事。有件事情，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和珅皱眉道，“怎么又这样说话，什么当讲不当讲的？”
和琳道，“我的意思是，就是那个伍鑫诚……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总之，他怪怪的。”
和珅沉沉道，“怎么？”
和琳道，“我是觉得，他不是完全向着你的。你说像他那样的人，似乎也没那么图财，又不图色，他到底要什么？”
和珅道，“财他是要的。至于色，他死了太太，他自己跟我说他不想娶了。”
和琳道，“我总觉得他水太深。你说他要是完全向着我们，他是插进白莲教卧底的事怎么不早跟你说，非要等嫂子出了事说。而且。他在白莲教的事情都是向福康安汇报，福康安跟你是什么关系，你怎么知道他有没有完全向着你。”
和珅道，“官场那要左右逢迎，他也是人，不考虑人际关系？你以为跟我一派，就必须跟我一样的人际关系，你想的也太简单了罢？”
和琳道，“可是他老是问我些嫂子的事，那我就不明白了。”和珅皱眉道，“他问你嫂子做什么？”
和琳道，“就是会问及。这怎么说罢，他一个外人的，没事管你家事做什么。”
和珅听罢道，“大概是关心。我以前跟他抱怨过，他自己也懂。”和琳道，“虽说我跟他关系不错，但他这样……哎，算了，你就当我妇人之言了。”
和珅道，“你别乱猜忌了。伍鑫诚这个人，我还是信得过的。比较稳重。”和琳道，“就怕稳重过了头，那就过于可怕了。”
和珅笑道，“你放心，你哥那点手段，不会看不出他。我也不是女人，没事推心置腹的。我把璃歌嫁给他，不过是为了达成势力范围。”
和琳道，“我是没什么理由，我就是觉得怪。”和珅笑道，“你算了罢。这样的心性怎么不做个文人，白做了个武官，天天琢磨些怪事。”
和琳道，“你去睡罢。”和珅道，“你不睡？这都多晚了。”和琳道，“我不困的，你快回去。要是嫂子发现你不在了，又要急了。”
和珅拗不过他只得道，“那我去，你也快去休息。”和琳微笑道，“好，好。”却是笑的也苦涩了。
和珅一回头想着事便变了脸。
他这样折回屋子后，却发现冯霁雯还伏在桌上沉沉睡着。然而和珅这么一进来，纵然声音再小，她还是迷迷糊糊地被惊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