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良某酒吧。
灯光音乐,眼花缭乱。
我半躺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摇着手里的酒杯,视线随着杯子里金色的液体慢悠悠地晃动,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旁边的朋友聊天,偶尔因为他们的话慵懒地笑笑。
心思一点儿不在这场子里。
我觉得我今天有点奇怪。
莫名其妙的。
觉得这种活动,有点无聊。
没了兴致我也不想再待下去,抬手看下表,十点四十多。
“诶大晨,我要走了。”我看了眼身边的朋友,起身把酒杯放桌上。
“嗯?什么?”朋友喝得醉醺醺的,眼神也迷糊,但搂着他身边妹子腰的手仍然牢固,“几点了现在……靠,才十点?说好的嗨到天亮哎,野哥你搞什么?”
“没,就困了。”
我也喝了不少,站起来还有点晕,单手用大拇指“卡巴卡巴”一个个按别的指头,一瞬间骨头错位的感觉让我稍微有了点精神。
“行吧,那你路上注意,下回去纽约再找你玩儿啊!”
“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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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停在小别墅的时候刚好十一点半,我脚步有点虚,一抬头就看到三楼还亮着的灯。
大概是酒精加持的作用,在看到灯光的那一刻,莫名的暖意在心里浮现。
就一种家里有人在等自己的感觉。
虽然这个等自己的人还不知道姓甚名谁,也不是家人甚至算不上朋友……操,我猛然意识到,我连啤酒姑娘的名字都不知道。
想到这儿我就觉得有点奇妙,我,脾气算不上好的江某人,居然给一个不知道姓名的姑娘带饭还跟人家孤男寡女在一个房子里共处了一晚上。
我闭上眼,大力地揉了揉脑袋。
走过去想按门铃,门就被里面的人打开,吓我一跳。开门的是啤酒姑娘,估计是在三楼窗口看到我站门口,就下来开门了。
她看起来精神不太好的样子,一只手搭门把上,另一只手捧着个东西,耷拉着眼皮看我,半晌才吐出一句话:
“你回来啦。”
“嗯。”我回。她说话的时候,我闻到一股……清冽的玫瑰花味儿,我看看啤酒姑娘,貌似是她身上的。
似曾相识且特别的味道。
啤酒姑娘侧身让我进去,我边走边仔细回忆了下,这应该是一种爆珠薄荷糖的味道,我曾经也吃过。
这种糖……
在我的认知里会用到的情况有四种。
其一,口臭。
其二,要接吻。
其三,刚抽了烟,去烟味。
最后一种就是脑抽,闲着无聊没事干。
我换上拖鞋,站起来的时候侧眸看了啤酒姑娘一眼,她没在看我,正在锁门,我这个角度正好看到她垂着的慵懒地卷着的睫毛和没什么情绪的眼。
我猜是第三种可能。
我若有所思地打量她,发现她锁好了门要回头,我一惊,反应极快且自然地视线下移,被她捧着的东西吸引住了。
是很厚的一本书。
封面上头的字很大,我一眼就看清了。
《高考常用3500个词汇》,中英版本的。
再一抬眸,看见啤酒姑娘抱着臂正看我,依旧一脸高冷厌世。
这么有人情味儿一书配这么张脸。
我:“……”
突然有点想笑。
努力憋了一会儿,我才开口来缓解弥漫在空气中的尴尬,努力找话题:“你,不是日本留学生?”
啤酒姑娘翻了下眼皮:“啊。”
“读高中?”
“差不多吧。”
“嗯?”
“就,初升高。”她不太耐烦地歪了下头,一边的茶色头发触肩。
我脱口而出:“哦,那我俩同龄。”
她没接话,勾下嘴角。
我觉得对话差不多到头了,正要道个别突然想起来,我至今不知道啤酒姑娘的名字这个事。
她看起来也一副要走的样子,我抢在她开口前说:“我叫江鹤野,闲云野鹤那个鹤野,你叫什么?”
她眼睛微眯(我见她的大部分时间她都习惯性地眯着眼,我估摸着是有点轻微近视),很快回我:“北鸷。”
过两秒补充:“一个执一个鸟那个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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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奈良的几天过的很快。
睡到将近中午起床,刚好略过早餐这一顿,工作室里还是只有北鸷跟麻生,这两个人平时中饭晚饭一人负责烧一顿,现在多了我就多双筷子,有时候北鸷犯懒不想烧,我就出门买或者点外卖解决。
下午时间多,偶尔我的朋友约我去打打球,没约我就自个儿在房间里看书或者跟麻生打游戏。
对了,我在入住的第二天才知道麻生并不是那么外向一小伙,对我热情,按北鸷的说法是因为我姑姑在麻生排位的时候,随口说过一句“我侄子也玩这个游戏,他好像是美服大师来着”,然后看似宅男实则宅男的麻生就对我,呃,很钦慕。
我们是在他们工作的那个房间玩的,只有那儿有电脑(我向日本朋友借的号跟麻生玩)。
两个大男孩手底下噼里啪啦,北鸷在旁边戴着耳机清心寡欲画画。
有时候打得视觉疲惫了,侧眸看一眼在旁边慵懒地坐着的女孩。
跟我猜的一样,北鸷有点轻微近视,在搞设计的时候她会戴上眼镜,复古黑框款的,敛了几分从骨子里的妖。她的头发从耳边一路小卷,卷到她的下巴那儿,乌羽般的睫毛轻垂,会在脸上留下很淡的阴影。
她常穿深色的短袖或者吊带,衬得肤色冷白,露出跟雕刻出来的一样的锁骨。
操,真他妈好看。比屏幕上那几百个花里胡哨的英雄好看多了。
她察觉到我的视线会转头,我硬顶着被抓包的尴尬跟她对视一会儿,她又转回去继续她的工作。
我觉得这种感觉特美好。
在奈良的生活跟喝鸡尾酒一样过得波澜不惊,偶尔有晕在舌尖的甜味。我都快觉得这几天会是我人生里最轻松的日子了。
我姑姑在五天后姗姗来迟,顺便带回了我这次来的目标,我妈的礼服设计图……不完整的版本。
说不完整都是往好听了说,这完成度我看最多30%。我在姑姑心虚的眼神下放下手里设计图,眼神不带感情:“您可真行。”
姑姑挠后脑勺:“阿野真不好意思啊,都是这几天太忙了,你看……你要不再住两天?等我把图画出来你带回去。”
“……不了,”我叹了口气,在纽约那还堆了很多事要做,我没法子,“你到时候寄纽约吧,我就不打扰了。”
姑姑听得两眼放光:“啊!这样啊,那真是……可惜了!”
我:“……”
/
我回纽约那天是姑姑和我一些朋友去的机场。
临走前我给麻生送了个他常用的英雄皮肤,小伙激动地给我一个熊抱。
我给北鸷网购了一套高中教辅寄这工作室……说实话,我承认北鸷是第一个让我产生对异性的好感的女孩,这是我回去两天之后莫名其妙想起她的时候才意识到的。
但毕竟只是好感,我不打算采取什么行动。主要我也不能确定这种飘忽的感情能不能到喜欢的程度,要是真凭着感觉去追了,到一半万一发现这种感觉没那么深,这也是对人家不负责任。况且现在连上升到喜欢的机会都没有我俩就见不着了,算有缘无分吧。
我想着把这份感觉放心里用时间冲淡。
在纽约的生活还在继续。
回国的计划也在推进。
为此,工作、学习、社交,三者凑一团,把我接下来的一年时间挤得满满当当,如果时间是块海绵,我估计我那块海绵早痿了。
我每天都忙成狗。
有时候我想想自己这青春年华过得好像挺惨的,就在十七岁生日那天给自己买了条看起来就傻不愣登的泰迪当伙伴。
我买了一黑炭绒团,两只黑葡萄样的眼睛嵌在它同色的脸上,不仔细看真觉得像一团黑毛线。
我觉得它长得有点过于寒碜了,就寻思着给它取个牛逼的名补补气势。
想半天,没思路,然后我突然瞄到了手边的打火机,我妈送的生日礼物。
靠,一下感觉来了。
我给黑炭取名二六。
是我收到这个打火机的日期。我妈在二十六号那天才想起来前几天我貌似是过生日了,随手买了个打火机送我,附赠一句“以后少抽烟”。
我觉得我妈在某些时候真他妈是个人才。
虽然二六是只不怎么聪明也不怎么好看的狗,但我还是挺喜欢它。
然后为了这傻狗,老子快把时间那块海绵挤爆了,硬是腾出时间带它“日行一散”。
还有一事儿,我发现我挺神奇的。
在我以为我把北鸷忘得差不多的时候,某个晚上,冷不丁这姑娘就出现在我梦里。
梦里她简直是把她的妖精本质发挥到了极致。桃花眼微眯,嘴角轻轻勾着,柔软的手臂搭上我的肩。
眼里是藏不住的勾引。
操。
早上我面无表情看着把脏了的床单在洗衣机里翻滚的时候,重重叹了口气。
好在我是一个有毅力且拎的清的少年,梦里的香艳半点没影响我白天的生活,在我高一结束那年,我总算用课余时间把中国高中知识都学了个全。
以及从三年前就开始计划的,在我爸公司买的散股也终于快有了了结,等最后一点股收入,到那会儿只要我看他一个不顺眼,他公司就可以彻底散架了。
虽然累成二六,但是我觉得挺值。
在高二开始那年,我回到了B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