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夏日,秋风冬雪。
漫路风景转换,君可识,来时路。
我心犹寄天外,君可知,心中事。
倚窗入梦。
盼君归兮,不思昨日。
阿阳:
你说,初雪之时,你便会归来,如今我已不知等了多少个初雪之日,可每年初雪时却又只能期待着下一年的雪。
你曾跟我说你的名字为“南溟”,初听名字时,就让我想起了一句诗“地势极而南溟深”。“南溟”,确实符合你的身份,南溟深处,地府之门。你踏着彼岸花而来,同时也注定着我们之间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你说你虽生于黑暗却又向往光明,于是你更名“炙阳”,于是你来到人间,于是你连接了我们二人本不可能相交的姻缘红线。
我们的相识,在我看来并不愉悦,也许你并非如此以为。你的恐吓,我的恐惧;我的危难,你的保护;我的真心,你的笑容。每每忆起,总使我有种看话本中公子与小姐的爱恨痴缠,我多希望我就是话本中的小姐,你亦是其中的公子,这样两情相悦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便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可是,这些也不过是我的妄想罢了。
那天的你一身妖冶红装,墨发散了满床,你侧卧在床上,笑着对我说明晚便来娶我。我很欢喜,却又隐隐不安,我不知道我不安什么。你走之后,也许是嫁衣太过繁琐,也许是因为我的心太乱,嫁衣始终穿不好。那种隐隐的不安被逐渐放大。“他不会来娶你了,他要娶别的女人了”,我不知这是我的幻觉还是他人的别有用心。
我信了。
我想去寻你,想要听你说出真相,我想了好久,却又不知去哪能寻到你。
我去了阴阳森林,你曾同我说过,阴阳古树是不会说谎的。它告诉我,你不会来娶我了,你的身份不允许你娶我,你要娶与你身份相当,门当户对的冥界公主。冥界公主,金枝玉叶,与你确实般配,无身份差异,无阴阳鸿沟,有冥界之主的支持,地府上下,当是一改黑暗,遍地红火。
我一身白衣走在黄泉之路,周围白雾遮住视线,我像幽魂一般走向路的尽头,我不知那路的尽头是否是我的家,也许我会在此迷失,永远在这黄泉上徘徊。
在半路时我遇见一个小孩,之后便要跟着我,我知道他是一只小鬼,他在前面驾着马车,一直不停的讲话。想着你要娶别人了,我心中烦躁极了。见我不应,小鬼似乎有些怕了,他畏畏缩缩,恐惧极了,我有这么可怕吗?看他那般畏惧的模样,我想笑,却又发现笑不出来。我知那小鬼是你派来送我出黄泉路的,我亦知你始终跟在我身后。一身玄衣,在这白雾中又及其明显。我知你是要等我转身,但我只能装作看不见,转身了又怎样,你借了他人之口告诉我真相,要的不就是转身离开,那我为何不如你之愿?
你脸色愈加苍白,而我的心也愈加疼痛难忍。我终是忍不了了。马车停下来,我走了下去,你见我转了身,双手不自觉得抬起想要拥我入怀,却又怔愣片刻,把将将抬起的手放了下去。转了身又怎样呢?看你愈发紧皱的眉头吗?我很想哭,但我知道,我不能哭,我不该成为你发展的阻力。
黄泉上飘起了雪花,你终是拥住了我。我以为这就是我们最终的结局,拥抱过后,你我转身离开,从此不复相见。我不曾想,也不敢想,你在我耳边的低语竟如此让我心惊,惊的死去的心再一次活跃了起来。我想那该是我今生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了。你说你是自私的人,不想看着我与其他男人缠绵悱恻,哪怕是死,也只能是你一个人的,你说,不要忘了我,你说,不要放弃你,你说,等我。
那是第一次见你哭,可我却想笑,我庆幸你没有放弃我。我向你询问归来之期,你说初雪之日便会回来。唉!初雪之日,哪一年的初雪呢?
在你离开的这几十年里,冥界公主曾来找过我,她同我说,你与她已经成亲了,你们现在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她让我忘了你,说我对你的念想只会让你愧疚,烦扰你的生活。她还让我放弃你,给你所想要的自由和阳光。我当然没有答应,这个冥界公主确实漂亮的紧,但脑子却跟相貌成正比,若是真如她所说你们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那她来找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你们想如何又怎么是我能左右的。更何况你同我说过,让我不要放弃你,让我等你,你说过的,我也答应了,所以我守着我们的承诺,不会放弃你,不论多久,我都会等你。不是你亲口对我说的,我永远不会相信。
阿阳,我近来看了一本书,那书中说,在初雪时,任何谎言都会被原谅的。我们离别时的雪正是黄泉的初雪吧!
我时常梦见雪花翻飞,你踏雪而来,却不过是来告知我,那日不过是一句戏言罢了。我知这都是假的,但醒来时总是泪流满面,悲痛之情抑制不住。
阿阳,我想你了。身边的朋友也逐渐离去,我也已经记不清他们的模样了。似是只留下了我一人,而我现在似乎也只剩下与你的记忆了,还好,我还有与你的记忆。不过,我觉得也许我不用等太久了,我现在已是垂暮之年,想来不久便能与你相见了。
如今,我既盼着你立刻归来,又想着让你晚些来,等我去找你,我现在已是暮年之姿,怕是配不上你的仙人容颜。听说人死了之后灵魂是人一生中最美的时候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阿阳,我想去找你了,人间已经没有我所牵挂的事物了。
阿阳,我听你的话好好活着了。
阿阳,我想你了。我不想再等你回来了。
阿阳,我想去找你了。
这一次,你等我好不好?
汝妻
初雪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