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永远都是我的小朋友”(1)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
江演站在落地窗前擦着被雨淋湿的头发,余光瞥了瞥默不作声的白落尘。“小白,你……”,一只修长的手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姜茶蓦地伸过来打断了她的话。
原本还有赌气成分的她看到白落尘为了给她打伞,被雨淋湿的大半边肩头,其实心里已经开始内疚,心软得一塌糊涂。她手捧着散发着热气的姜茶,温度透过手心直抵达心口,暖洋洋的。
白落尘什么都没说,只是自顾自冷着脸做这做那,虽然表情不好,可是却知道不能让她着凉。
明明在生气,却忍不住为她忙前忙后,既傲娇又口是心非。跟个小孩子一样。江演低头失笑。
最终还是自己先妥协,她低低地叹口气,喝过姜茶,身心瞬间暖了大半。她转身去拿干爽的毛巾,走到还在沉默的某白身后,一边憋笑一边替他擦头发。
在她碰到他的头发时,他身子明显一僵,但很快又渐渐放松下来,颇有种任人宰割的模样。
江演擦着他异常柔软的黑发,忍不住开始絮絮叨叨:“小白你真傲娇……干嘛生我的气?我又不是故意这么晚回家的。你看你明明关心我,还死不承认……”。
白落尘一反常态没有打断她的话,也没有不耐烦的皱眉,只是坐在一边安安静静的让她擦头发,听她唠叨个不停。
江演觉得特别新奇,要像以前他没开口怼她就算不错的了,此时此刻的他就像一只温顺的大灰狼,拉拢着脑袋,可怜兮兮的。
“你什么时候才愿意依靠依靠别人呢……”,白落尘的声音很低,可江演还是听到了。
她感觉心一瞬间被抓紧,呼吸不畅,手中的头发不小心被扯到,察觉他的不舒服后才恍然松手。良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坚强到独当一面。”
白落尘转身盯着江演的眼睛:“江江,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明明怕打雷怕的要死,为什么不说?小的时候在学校被人欺负回来默不作声,被人跟踪装作若无其事”,顿了顿,声音低了很多:“你当我是傻子吗?你从来都不肯相信我……”。
江演一瞬间有种小朋友藏东西被家长发现的尴尬和窘迫,原来他都……知道啊。
白落尘的眼底酝酿着一股莫名的深沉和薄怒,江演不敢再看,掩饰般嘀咕:“我长大啦,要学会坚强了。”
白落尘一瞬间的无奈,喟叹道:“可是,在家人面前,你不需要坚强。”江演猛的抬头,他的意思是……家人?
她的鼻子有些发酸。
四年前,江演的父母在一架飞机上遇难,公司派的飞机,当时他们是准备回来给12岁的她庆生。她满心欢喜的拉着白落尘忙东忙西,又是打扫卫生又是布置房间。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她还在和白落尘期待他们会给自己带什么礼物,见到自己他们一定会很开心。
与她雀跃的声音不同,电话里冷漠的话语让她一瞬间浑身冰凉愣在原地:“请问是江演吗,这里是xx医院……”。
她到现在都记得,当她在医院看到父母身上的白布时,有多不可置信。医生宽慰和沉重的话,她什么都没听到,只看着面前的情景不说话,也没哭。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白落尘紧紧抱在怀里。
而平时那么冷静克制的人也忍不住心里发慌。白落尘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的说,没事的,我还在,没事的。手却控制不住颤抖。
听着他低沉温柔至极的话,江演从小声啜泣到放声大哭,死死抓住他的衣襟不肯放手。
那是她最黑暗无助的一段时间。不吃不喝也不开口说话,父母的葬礼过后,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不让任何人踏足。亲戚朋友都得阻隔在外,包括白落尘。
父母的公司包揽的责任,表示愿意承担江演高中到大学期间的一切学费和生活费,直到她有工作赚钱的能力。当然,这点钱对他们来说不值一提,可是对江演来说却不得不接受。
她没有拒绝。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很需要这些。
后来的很多次她都在想,如果没有白落尘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自己都不一定可以挺的过去。她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房门紧闭,就像关上了自己的心,可是她知道,有个人会一直守在门外,不迟到,不离开。
可是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哭过了。
很小的时候她的妈妈就会告诉她,眼泪是这个世上最无用的东西,哭不能解决任何事情。只有默默强大,那么那些不如意的事情,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妈妈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她的思绪慢慢从遥远的地方撤离。
白落尘望着她黯然神伤的面容,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他到现在还记得当年江江抱着他不停地哭,一直在说“小白,我没有家人了,”饶是他几千年见惯了生死,也感到心尖隐隐发酸发痛。
现在的江演就像又退回到自己的保护壳中,小心翼翼又敏感至极,也不愿意在别人面前多露出一丝一毫的弱点和脆弱,一旦有人想要试图靠近,便竖起浑身的尖刺,像个刺猬一样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白落尘想要改变她,夏小小也想要改变她,可是他们终是没能让她变得更好更正常。
她会变得更加优秀,白落尘坚定不移的相信。
白落尘俯身抱了抱他的小朋友:“我当然是你的家人,并且一直都会是。在我面前,你无需坚强,受委屈了就哭出来,”说完又轻轻地笑了笑:“我都是个老妖怪了,你在我面前还算得上长大吗?不过是小孩一个。
江演也笑了。她闷闷的把头埋在白落尘的怀抱里:“哪有这么说自己的,你要是老妖怪了,那苍华的族长他们算什么,老祖先吗?”
白落尘状似生气地说:“好啊,你说他们是老祖先,看他们怎么惩罚你。”
气氛没有了刚刚的凝重和伤感,看到江演终于如释重负地笑着,他又正色道:“江江,我的话你要记住,在我这儿,你永远都是小朋友。小朋友是不能逞强的。”
江演笑了,重重的点了下头,在黑夜里,眼睛被灯光照得亮的惊人,白落尘在里面看到了自己清晰的倒影。
想到什么,江演又问:“那你知道刚刚那是什么人吗?”白落尘神色凝重了些,“不确定,应该不是人。”
见江演脸色一瞬间不太好又改口道:“可能是狐族的,我并未在他身上感到杀气,应该不会对你造成人身伤害。不过你要多加小心。”
江演不太懂他们的事情,只得点点头。
“那……你现在不生气了吧?”江演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可怜兮兮地望着白落尘。
白落尘心里好笑,还嘴硬:“你天天都在惹我生气。”
“哪有!”她反驳,“我明明一直很乖的好不好!”白落尘又笑了,俊郎魅惑的面容因为笑意增添了几分烟火气。江演心想,这厮最近笑点有点低啊。
他拍了拍她的头,转身去了房间。江演还想跟上,被他轻佻的一句“我洗澡,你也来?”硬生生堵在了原地。
窗外的雨还在下个不停。
江演打开窗,九月份潮湿的空气迎面席卷而来,带着微微青草和花的香味。
明天应该会是很晴朗的一天。江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