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州连日阴雨，难得天晴，一只白鸽落在了窗棂上，歪着头咕咕叫了两声。
齐陌正伏在书案上小憩，他已经两日不曾合眼了。
瘟疫被发现之后，忽然之间，患病的人数就猛增起来。
从京都来蜀地的人马，一部分帮忙挖渠道疏通洪水，另一部分都去帮着郎中们处理病人。
他们此次前来，并没有带足粮草，所以目前灾民日益增加，粮草确实不够了。
京都那边的粮草也不知何时能到，就显得十分拮据。
白鸽又咕咕叫了两声，书案上伏着的男子终于抬头，看见鸽子，眼神都亮了几分。
快步走到窗边，从鸽子腿上取下了竹筒。
末了，从桌上倒了一杯白水，拿了一块糕点放在窗棂上。
白鸽也不客气，歪歪头，就啄了几口。
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打开了竹筒，里头倒出来的不是纸卷，而是一缕青丝。
男子清冷的面容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一双俊美的眸子像盛满了蜜糖一般。
拿起青丝，柔软的触感直叫人心窝子都酥了。
一股淡淡的女儿香钻进鼻中，叫人思念更浓烈了几分。
青丝意情思，看着手中一缕乌黑连日的阴郁都一扫而空。
这白鸽真像是有灵性似的，好像知道自己带着的是最重要的东西，头一个飞到了这里。
“王爷，您可要用膳？”无影在外头敲门。
“进来吧。”齐陌将那青丝装进竹筒又揣进胸口，淡淡道。
无影推开门，手里端着简单的三菜一汤，如今情况特殊，断然是没那么精致了。
将饭菜放到桌子上，就见自家王爷愉悦的扬着唇角。
心中不免疑惑。
这些日子蜀州瘟疫肆虐，特意前来查探的事情也还没有头绪，王爷日日焦心的，怎么今天就忽然心情好了？
眼睛四处瞟了瞟，就瞧见了还停在窗棂上的白鸽。
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白鸽咕咕叫了两声，歪歪头继续吃东西。
无影顿时恍然大悟，心里竖起大拇指。
姜姑娘真乃神人也！
“本王瞧着你近来越发性子跳脱了。”齐陌垂着眸子冷冷道。
无影背后一紧，站的笔直，“属下不敢，日后定然更稳重些。”
他哪里敢说自己以前冷冰冰的样子都是装出来，跟着一个冷酷的主子，他也是要统一步伐不是。
如今王爷都会笑了，他也能稍稍释放一下天性，多好。
当然这些话也只敢在心里头想一想，说出来怕是要掉一层皮。
“今日瘟疫怎么样了，六皇子呢？”齐陌边吃边问了一句。
无影正色道，“情况不太好，今日患病的人又增多了，有两个郎中也患了病，容柯和两个太医一道研制药方，还没有进展，六皇子一直在监工，指挥官兵挖河道排洪，到是见了效果。”
“折子送回去也有时日了，朝廷肯定在筹集粮草药材送来，不过路途太远，日夜兼程也需十日，有些来不及了。”
齐陌蹙眉，他来蜀州有私心不假但公事也要办好，这就需得想办法。
“走吧，本王与六皇子有事情相商。”
无影应声，放飞了信鸽，主仆二人一道就往河堤处去找裴钧。
杨则清也在此处，他是蜀州知州，这些日子自然是陪着的。
齐陌与裴钧，一个负责瘟疫之事，一个负责排洪救灾，这些日子到也和谐。
“臣见过六殿下。”齐陌拱手。
杨则清又给齐陌行礼。
裴钧摆手，“免礼，表哥怎么来这里了，可是有事？”
“瘟疫日渐严重，今日连郎中都染病了，药材和人手实在紧缺，等京都来人，至少也得十日，臣的意思是就近从别的州县筹集一些药材人马。”
齐陌也不避着什么，就直说了。
“巧了，今日杨大人也与本殿说过此事，表哥也是这么想，可见英雄所见略同。”裴钧浅笑。
杨则清拱手，“臣等也不过是想尽办法拯救百姓罢了，离蜀州最近的是兴州，也算富饶，想必是能住一臂之力的。”
从兴州过来，日夜兼程一日可到，确实算最快的。
但是抽调人马，必然需要上报给昭帝，来去京都送信又要费一番时日，如今却是等不及了。
这就要看裴钧的魄力，敢不敢先斩后奏。
事情做好了肯定立功，可难免皇上不悦于你擅自行动，但若不做，势必又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原以为裴钧会犹豫一二，不曾想他立即就应下了。
“本殿这就派人去兴州，另外也写折子上报京都，瘟疫之事，拖不得。”
裴钧面色严肃，眸中是与年龄不符合的稳重。
来蜀州这段日子，他成长了不少，如今处事愈发果断，到不似刚来的时候，事事都要犹豫不决了。
当日是派吴刃带人去的兴州，一则他是此次领命的将军，说话有分量，二则他是昭帝的人，派他去也能叫昭帝放心些。
兴州知州自然也不敢耽搁，如今蜀州水患和瘟疫是举国大事。
他的兴州离着蜀州最近，若是瘟疫得不到控制，下一个遭殃的最可能是兴州，所以也是尽力筹备东西送过去了。
有了兴州送来的东西解燃眉之急，情况还是有所好转，瘟疫增加的人数比之前少了一些。
晚间回了住处，白胖胖的信鸽六只排排站，蹲在屋内的笼子里。
一一拆开来瞧，五张都是娇娇的来信。
那一句“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像猫爪似的，挠的人心痒痒。
恨不能现在就日夜兼程，回京相见。
只是现在蜀州事情繁重，自己要调查的事情也没有头绪，只能暂且忍下相思之苦了。
一道送来的自然还有韩封的信，这些时候与福源楼接触了一二，对方颇有招贤纳士的意思。
这就是说明还不知道华觞楼背后之人是谁，否则也不会透出这种心思了。
齐陌眸中深邃，看罢便提笔写了回信。
夜深人静，一暗卫出现在房间中，颔首恭声道。
“王爷，属下查到些许线索，当年那一批禁军的领队的确隐匿在蜀州，只是不知他是否活着，属下查到了他的妻儿。”
“继续盯着吧，若是他还活着，必然会回来找他妻儿，如今不要打草惊蛇。”
齐陌冷声道，黑暗中瞧不清他的面色。
暗卫领命，再次融入了夜色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