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张着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我的眼睛真的这么说?!”
谷钰偷笑,“对,你的眼睛就这么说,空有仙心,做成坏事。”
“怎么会”,少年有些着急。
“哎?你真信了?”谷钰反而觉得没趣,“我随口一说的,你是真呆,这也能信!人的眼睛若是能看出人心,世上哪里来那么多骗子?”
“哦——也是。”
远远的羡阳宫里传出“当——当——当——”
少年看着羡阳宫方向,“好听,羡阳宫的钟好听,好像敲到耳朵里去了。”
“你怎么什么都说好,有没有不好的!”
少年看着山下谷县,“大家有东西吃,有衣服穿,有房子住,就是都好!”
“看你是有病!哪里人没东西吃没衣服穿了!你说的那什么潘州,我可不信。”
少年话题一转,“我们回去吧。”
“不玩了?我还想带你转一圈呢。”
“申时正,该回去帮忙了,厨房肯定忙。”
谷钰只好作罢,“行,就你记着。”
两人气喘吁吁跑到厨房,宋福师兄说道:“刚刚还说,你大概不来了,怎么还把谷钰带来了。”
少年说道:“在后山里玩,来的晚了。”
徐寒说道:“酉时晚膳,我们已经准备妥当,不需你们再帮忙,我暖暖灶,等师兄弟们来膳堂便是。”
少年挤到灶边,“给我来,暖灶我会。”
“你又以为容易”,徐寒笑了笑让出位置。
谷钰坐到少年旁边,“我也会,不就是添柴”,拿起一把柴就要放进去。
少年停住她的手,“饭菜都是烧好了,灶肚里还热,不用加那么多,小火烘烘就行。要是火又旺起来,饭菜都要焦了,这叫‘火候’,烧菜最讲究,要认真把握。”
灵字辈的师兄都笑,徐寒说道:“自己也刚学,已经带起徒弟来了。”
少年说:“徐师兄说的我都记住了。”
“记住和会是两件事。”
少年咧嘴笑,“我记住了,也会了。”
谷钰想把柴堆到灶边,柴上的尖杈扎到她手指,“呀!”
“怎么了?”宋福跑过来。
“谷钰的手指伤了”,少年也慌张,看那手指划了一条短口子,血慢慢地渗出来。
“疼死我了!”
宋福说:“伤口不深,不要害怕,我用清水给你洗洗”,宋福舀半瓢水,小心地洗去血迹。
谷钰说:“怎么仙心没事。”
少年摊开手掌,“我手心都是老茧了。”
阴斯扯了半块干净白布,给谷钰手指包扎一下,“待会儿就好,我刚学切菜时也常常切到手指。”
谷钰问:“切菜还要学?”
“自然,刚开始慢,切得乱,现在我切得快稳准,切出来菜丝粗细长短都控制得好。”
谷钰疑惑,“快稳准不是说剑法吗?”
“既是剑法也是刀法,亦是心法。”
少年问:“阴师兄切菜这么讲究,像修习似的。”
阴斯说道:“所谓修习,不光是练剑打坐。凡是让你思考和总结的事都可以是修习,让你从中悟道,走路悟道,砍柴悟道,钓鱼也悟道,只是要下一番功夫,理解透彻,像‘火候’一样。我切菜这么多年,恐怕羡阳宫没人可跟我比刀法,两百多位师兄弟的菜,我用两刻功夫便切完。”
少年转念一想:“那黄师兄炒菜也有修习?”
黄信正在清洗菜铲,“你们看我炒菜容易?仙心你试这菜铲分量,光是炒菜两刻一般人就使不动,加上翻炒,双臂不仅使力还要灵活,下盘马步要稳,腰身要活,一锅菜,我用身上七十八穴运气。”
“原来是这样”,少年又问:“宋师兄、燕师兄也是这样?”
燕卓笑道:“我只是爱烧菜,闲来无事帮忙,悟什么道理。”
黄信说道:“时辰差不多了,谷钰手指又伤到,你们两小童去膳堂等,这里给我们收拾吧。”
少年刚出门,又想到一件事:“明天我去山下,不来了。”
黄信说:“那你明早来这里,我给你做几个白面馒头,你下山带着吃。”
坐膳堂里,谷钰说:“仙心,我发觉一件事。”
少年问:“谷钰发现什么事?”
“大家都偏心呐,师父对你好,这灵字辈师兄也对你好,要给你做馒头,添菜也给你添的多。”
“因为我吃得多。”
“不是,因为你讨大家喜欢。”
卫平从一旁过来:“师弟不是讨大家喜欢,是他对人家好,人家才对他好。少年懂事,你我不如他。”
谷钰问:“卫师兄,下午干嘛去了?”
“看书去了,师父说我心法不熟,我需要静静心。”
谷钰与少年各吃一碗饭,少年又加一碗。
“看你吃得香,害我也吃得多了”,谷钰擦嘴,“以前半碗,今天吃了满满一碗。”
“谷钰再吃些,我觉得饭好”,少年还是能吃。
“不吃了,饱了。”
“待会儿去听课,晚上还要饿。”
谷钰想到听课觉得烦闷,“卫平你去吗?”
“不去,我找个地方静心。”
“那我跟你去静心。”
少年说:“师父让我叫你一起学,他说谷钰平时一个人,现在有伴了,正好一起学。”
“就你事多。”
“等我吃完,我们去找位子。”
讲堂里仍旧稀稀拉拉,来听机殊子讲课的人毕竟不多,少年拉着谷钰往第一排坐,过了半刻,又一个人坐在第一排,隔少年两个位置。
谷钰一看,悄悄说道:“你看,是江楚。”
少年也悄悄说道:“我刚才看到了。”
“原来你偷偷看着她。”
少年问:“要不要叫一声师姐。”
“你叫,看她应不应。”
少年向江楚叫声:“师姐好,师姐听课。”
江楚听到,看过来,“师弟好。”
声音清脆,字字甜津,少年愣愣看着江楚,又不知道继续说些什么好。
江楚转过头去,看样子不想多说。
谷钰窃笑,“你看,江师姐与一般人不同。”
少年说道:“江师姐与我们不熟,所以没什么话说。”
“你把人都往好处想。”
机殊子走进讲堂,一双眼扫过诸位弟子,把手一背,“下午我在谷涧闲坐,看到溪水潺潺,波纹不息,想到一些道理,现在我就给你们讲讲。”
谷钰埋下头,“乱七八糟。”
少年说道:“我也闲坐过,我怎么想不到什么道理,谷钰,这不是师伯的厉害吗,应该认真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