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一直不能理解钱锺书的那句话。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的心里已经炸成了烟花，需要用一生来打扫灰炉。”
当他在那个静谧的深夜，与温软软唇瓣相贴，她注视着他双目之时，他想，他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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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软软在被灌下第五杯烧啤后终于忽视不掉胃里翻江倒海的不适感提前离席。
她是个文手，在各app上写写文段或者同人，偶尔也往杂志里投投灵感稿。并有以签约身份固定在网络小说平台上连载文章，人气挺高，断断续续也出了几本书，和几家出版社都混得还不错。
就在最近，没想到她的甜饼文《暧昧关系》被一个影视公司看中签约要改编成电视剧，并邀请她担任编剧一职。于是平常负责和她交接工作的编辑和帮她打理零碎事务的助理拉着她和影视公司那边的项目负责团队一起吃饭。
就有了现在的一幕，她快喝晕了。
一出了饭店大门一路跌跌撞撞来到路口边准备拦车回家。晚风沾染上的稍许寒意的确不容小觑，似乎从她皮肤每一处有机可乘的地方钻入。她紧了紧身上的外披，将脑袋往厚大的围巾里缩了又缩，却还是觉得冷。
好不容易拦到计程车，一入座便被刺鼻的烟味呛得难受，温软软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给师傅报了地址。师傅见人样子不对劲儿又寻着气味得知温软软喝了不少，一路上和她东拉西扯聊家常怕她醉过去睡在车上。
温软软有一搭没一搭应声，始终盯着未亮起的手机屏幕。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全部为零，陆延根本不在意她。也是，顶多算个合居对象，这半个月来话都没说上两句。
但温软软还是觉得心里泛酸。被影视公司签约作品的喜悦几乎全部消失殆尽。摇下车窗吹冷风，使得更加头晕目眩。
终于熬到目的地，下车的时候师傅给温软软递了一瓶矿泉水。“姑娘啊，以后别大晚上一个人出来喝酒了，多不安全。快回家吧。”
温软软连声说着谢谢，也不知怎么的眼泪就溢出来了。从眼角渗出的两颗泪珠慢慢大起来，顺着眼窝一步一步爬下两颊，划了两条潮湿的直线。
她看向四周，清冷的街道，稀疏的行人和车辆。城市在夜色中安眠。没有人等待她。
拖着疲惫的身体出电梯，头晕脑胀输入两三次密码都显示错误，温软软索性按响门铃心里暗暗祈求着男人来给她开门。温软软蹲在门口低着头不停擦拭着眼泪，妆容花了大半，白净的双手沾染了化妆品的痕迹。
男子在见到温软软带着一身酒气狼狈蹲在地上时着实有些许诧异。
“你是知道密码的。”男子最先打破沉默。低沉浑厚，富有磁性的声音吐出来的语气却平平淡淡，未有过多起伏。
温软软闻声抬眸，男人似乎已经准备入睡，短发没有如平日那般干练背梳于额后，此刻正零散垂在额前。可他的迷人没有减退半分，醉酒的缘故让他在温软软眼里更显现几分性感。可他薄唇吐露的话语着实不怎么讨喜。
她好委屈，又觉得自己矫情。眼泪就是不争气地不停掉下来。
温软软再次啜泣起来，摇摇晃晃站立身体，双臂一伸扑进男人怀里。沙哑的声色带着浓重的鼻音。
“...陆延，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陆延愣住了，极少与人进行亲密肢体接触让他条件反射把人从怀里推开，不料温软软将他抱得死紧。她见陆延不回答哭得更大声了，还有借着酒劲儿耍赖的成分在里头。
“好歹也是.....嗝....同住一个屋檐下，我也从来没得罪过你....你、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这么迟电话短信一个没有...呜呜呜...混蛋混蛋混蛋！”
陆延瞧着眼前人撒起酒疯咬牙切齿控诉他的样子只觉眉心突突直跳。好教养让他隐忍着心底里强烈的不舒适，试着放软声音与醉酒的温软软沟通。
“...先起来。”他试着把像牛皮糖一样黏在自己身上的温软软轻轻推开。
“我不。”温软软得寸进尺径直跳到男人身上，四肢将陆延牢牢缠紧。
陆延是真的傻了。
沉默良久，陆延认命般深深叹了口气，将胳膊伸到温软软的膝盖弯儿把人托起抱回她的房间，动作生涩而僵硬。
推开温软软房门的一瞬陆延竟有些许紧张，结果打开门后入目的是一片狼藉，凌乱的物品放置，随意丢弃的衣物，窝成一团的棉被....
陆延只得一边抱着温软软一边胡乱摊开卷在一起的被子，小心翼翼地将温软软放下去。温软软触及床面陷下去的时候，抓住了陆延的手臂不肯放开，梦呓般砸吧砸吧嘴儿，口中含含糊糊念着“混蛋”。
温软软脸上泪痕斑斑，混着眼影眼线腮红已经花了不少。陆延英眉紧蹙又开始头大。
怎么卸妆…？长腿迈进进盥洗室，洗脸台上排满了各式各样的护理用品，陆延逐一认真查看后挑选出几个用来卸妆的，因为不放心陆延又打开搜素引擎查阅了基本的卸妆步骤。
把醉酒的温软软扶起来靠在床背，在手心里挤了点卸妆乳往她脸上轻轻均匀涂抹，接着取来卸妆棉手忙脚乱给温软软弄干净。好一番折腾，温软软的脸总算清楚了。
陆延拧掉最后一把毛巾水，耐心给温软软擦上一遍便准备回自己的卧室的休息。
温软软忽的从床上坐起来。
“难受...唔...”
这是喝多了想吐？
“扶你去洗手间？”陆延耐着性子问。
“吐不出来，晚上都没吃东西...”温软软含含糊糊应答。
“陆延。”温软软叫了一声陆延的名字。
“嗯。”
“我要亲你。
温软软藕臂一伸抓住坐在床角的陆延的衣领，猛的一下拉近距离，凑上去就这么吻在他的唇上。
陆延的瞳孔因为震惊而在刹那间放大，一时间竟忘记推开她。
四目相对。静默无言。
于是陆延在这样的情况下第一次认真打量了温软软。精致的五官拼凑一起，搭配细腻白皙的好皮肤。
醉酒佳人桃红面。
陆延见过很多女人，有这般姿色的并不少。他试图给自己的反常行为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掩饰。
可是当温软软那双漂亮的，因为醉酒迷离的桃花眼撞进陆延的深邃黑眸，毫无防备地朝着他咧开一个孩子气十足的笑容的时候，陆延觉得，温软软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女人了。
他曾无法理解钱锺书的那句话。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的心里已经炸成了烟花，需要用一生来打扫灰炉。”
现在他在这个静谧的深夜，与温软软唇瓣相贴，她注视着他双目之时，他想，他懂了。
他忽然开口询问。
“你笑什么？”
没有等到人的回答，只瞧见她已在自己怀里睡得酣甜。啧...吻完就跑不是什么好习惯。也罢。有句话叫来日方长。
陆延自己都未注意到他大幅度扬起的嘴角和呼之欲出的笑。
为人掖好被角，陆延轻轻退了出去。在黑暗中，他朝着床铺的方向深深望了一眼。
这句话陆延大概永远也不会告诉温软软，只把它交付于夜晚。
“我看见了宇宙。”
“在与你四目相对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