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传波上前线亲历血与火
安亭。
国民革命军第十九集团军司令部。
这是一栋很大的庭院，亭台楼宇相间，占地极广，院外一条静静流淌的河，高高的河堤由无数条石砌就，堤岸的台阶一直延伸到河水里。
郝传波从吉普车上下来，急匆匆去向薛将军报到。
前两天，刚从老家归队的传波，屁股没坐热就接到了一纸调令，那是薛将军的电传：“着少校团长郝传波接电后立即起程前往上海安亭第十九集团军司令部报到！薛岳。”没有任务说明，只有这短短的一句话。身为军人，传波也没有打听任何消息，立即专车日夜兼程，赶往抗日一线战区。
薛司令办公住宿的是一幢二层小楼，一楼是军政议事大厅，二楼是通讯机要和薛司令的办公住宿之处。传涛直接上二楼来到薛司令的办公室门前，这里的警卫跟传涛是熟面孔，因而也少了盘问。
“报告。少校团长郝传波前来报到。”传波在一个只在门楣上钉了一块无字木牌的门前喊了一声。
“进来吧，正等你呢。”里面正是薛司令的声音。
“是。”传波走进里间。
薛司令一身便装，正在桌上写字，只见他横握巨毫，在纸上重重一个顿笔，结束了最后落款。传涛一看，居然是一个大大的兵字。搁好笔后，薛司令才抬头看了看传波，一丝微笑跃然脸上。
“两天就赶了过来，没休息吧？先坐，我这里有点好茶，泡点解解乏。”传涛知道，大战在际，却看不出薛司令有丝毫紧张。不知道的人看到薛司令这副打扮这套作派一定以为这只是一个吟诗作画的艺术家，绝看不出这是一位驰骋疆场的大将军。
勤务兵冲泡了一杯清茶放到传波面前的茶几上。
“司令，急令传波到任，请下达任务命令吧。”传波其实也想弄明白此行到底是为了什么。
“呵呵，到底是年轻人啊，这么猴急要替我去上阵杀敌？我调你来，不是要你带兵打仗，冲锋陷阵，而是要你陪我遥看烽烟，歼敌于运筹帷幄之中。”薛司令的话令人费解。
“跟你说，日本人马上要进攻刘行和罗店。这是一场硬场，我们的任务是死守，用最小的消耗，尽量拖住来犯之敌。”薛司令讲得很简单，在传涛听来就是一场阵地战。
“你的任务就是在我司令部里，保证通讯联络的畅通。持我的特别通行证，司令部任何部门任何地方你都能去，并有权适时地下达应急指令。从现在起，你已经是我的上校副官。”薛司令说。
“是，只要有我郝传波在，就一定保证司令部通讯畅通。”传波领命。
……
自从淞沪会战开战以来，薛司令就一直守在电话机旁，吃饭在此，睡觉也就在椅上眯会，后面墙上的一张地图上满是薛司令做上的记号。传波奔走于机要室和作战部队的指挥部之间，一路上敌机的轰炸、敌人的炮火，随时可能遇到，刚开始还能以车代步，没过两天，密布弹坑的路上已经只能骑马通行了，炮声隆隆中，传涛完成了无数次上传下达任务。
随着刘行被攻破以后，罗店相继失守，传波随指挥部一路转战蕴藻浜、杨泾等地，后又退守江南镇、小南翔、广福镇，并在竹园村与日本反复争夺，重创日军，我军作战部队也所剩无几，在最后一仗里传波率领警卫连增援一线，一骑当先，弹无虚发，最后以寡敌众，取得了最后胜利。带着还能走路的二十多号人回到指挥部见到薛司令时，薛司令亲自为传涛擦净了脸上的血渍，说了三个字：“好样的。”
作战部队已经只剩十之二三，无法再参与大型作战，加上日军从杭州湾登陆的增援大军，十九集团军不得不撤出了淞沪战场。
冬季来临的时候，薛司令再次就任左翼军总司令，在日军不断增援部队的压力下，决定退守锡澄一线，那里有坚固的防御工事。结果几十万大军在日军飞机的狂轰滥炸下，踏着泞泥到达锡澄时，却怎么也找不到工事的钥匙，丧失了战机。为避免全军覆没，薛司令一脸无奈，命令继续撤退。不久，南京城陷落，继而发生震惊中外的南京惨案。
锡澄线撤退后，蒋委员长又给薛司令换了个新官名，叫“抗日战争第三战区前敌总司令”，薛司令屯溪驻扎，一改硬拼的打法，制定了一个“以正规军防御，以游击队攻之”的战略，从十九集团军残部抽调了大量官兵，组成游击队，建立组织机构，制定作战方针，任务是：打倒活的敌人，摧毁死的地物。战术是：绕袭、埋伏、扰乱。
在这一时期，传波领悟了游击战法的精要，直到一九三八年五月，薛司令再度领兵驻守开封，以第一战区第一兵团司令的身分阻击日军西进，传波仍然以薛司令副官的身分跟随其左右。由于以桂永清为代表的军事将领屡次临阵逃脱，甚至连蒋介石也担心主力被灭，虽然薛司令率部数次打乱日军西进计划，但终因退守政策的影响，未能完全克制日军的攻势，导致了武汉受到威胁。
八月，薛司令奉命防卫南浔铁路沿线和鄱阳湖沿岸。在东、西孤岭一带歼灭了日军绝对精锐一O一师团大部，并阻日军一O六师团于马回岭一带。
九月，又在麒麟峰全歼日军铃木联队。同时给日军一O六师团以沉重打击。
十月，薛司令指挥各路部队发动总攻，势如破竹，于万家岭及其周边地区歼敌一万余众，俘虏三百余人。
日军付出了惨重代价之后，武汉危机并没有解除，北、东、南日军三线压近，对武汉的战略包围基本形成，重兵直捣武汉。蒋介石下令放弃武汉，有序撤退。彭大孝所属部队是最后一批掩护部队之一，传波奉薛司令命令，再一次回到原属部队掩护武汉军政机关的大撤离行动。
此时已是寒冬。
白天鬼子的飞机大炮对我守军阵地轮番轰炸，传波的指挥部已经不复存在，传波靠着自己一双腿穿梭于各阵地之间。阵地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活着的战斗人员只余下数百人。
黑夜降临之后，是传波率部撤退的最后机会。可是就在传波即将下达撤退命令之际，前面的阵地上传来了阵阵枪声和激烈的厮杀声，传波跃出战壕，带着身边的战士飞扑过去增援。摸到阵地前沿的是一个日军中队，日军的机枪疯狂地向我方阵地扫射着，日本步兵已经临近我方阵地。传波从一个战士手里拿过步枪，瞄准敌人机枪手的位置，扣动扳机，一挺机枪哑火。传波飞快地移动了位置，再次射击，又消灭了一个机枪手。传波的狙击给战友们赢得了出战的机会，冲到阵地前的鬼子被我方战士消灭了大半，余下一众退了回去。可是，敌人那边的小钢炮却不停地哐哐发射着炮弹，不时有战士中弹身亡。
“勇士们，我们的阻击任务已经完成，各战斗单位迅速撤离战场。”传波下达了撤退命令。
一批批人影从黑暗中向后撤退，传波也边打撤随着部队向撤退方向追去。
敌人终于发现了对方阵地的异动，全部呀呀地追了过来。
看着很难摆脱鬼子的追击，传波一边跑，一边看着周围的地形。
这是一个山坳，传波觉得伏击一下鬼子很有必要。于是传令：“前面的人分批埋伏于山道两侧，后面的人继续向前撤退麻痹追兵，战斗打响后回头参战。”
传波也跃进路旁的草丛中，寻找合适的伏击位置。
鬼子刚追近山口，却停了下来。传波马上意识到鬼子已经怀疑有埋伏，不敢追过来了。于是命令大家向山梁上摸去，刚上山梁，却听到了从另一侧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那应该是鬼子也想上山居高临下攻击伏击部队。传波做了个手势，然后就悄悄地向前摸过去……
近了，果然是鬼子兵。传波猛然跃起，扑向了毫无戒备的小鬼子，刀子和拳头一阵猛敲，这十几个小鬼子没来得及喊叫，已经全部趴在了地上。传波却发现了鬼子的两挺轻机枪和一个小钢炮，还有一箱炮弹。
“现在，鬼子还不知道他们的人已经被我们干掉，我们去杀个回马枪。”这跟在身边的就几十个人，只能靠刚缴获的火力有效杀伤敌人才能以多胜少。这是冒险，但绝对值得一试，传波就带着这支残兵队伍向山口摸去。
五十米，传波还觉得有点远，又靠近了一些，架好机枪。
“小钢炮专门对付敌人的小钢炮和机枪阵地，机枪扫射鬼子步兵，尽可能地杀死敌人。”
“打。”传波亲自机枪扫射，成群的鬼子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再也站不起来。
小钢炮先发制人，干掉了敌人的一挺机枪和一门钢炮。
当鬼子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一半追击的鬼子死在了传波的突袭之下。
鬼子还击了，传波的优势已经只是地利，在火力上还是没有鬼子的厉害。而且距离这么近，那伤亡是接二边三。
下面的战士也投入了战斗，这一队追兵眼看就要全部灭掉，一枚炮弹在传波身边炸响，传波只觉得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