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江斜咀嚼着这个字。所谓妖不过也还是人变的吗。
“妖也是人变的!那为何大家都要对妖干净杀绝。”江斜不解道。
老头嘿嘿一笑,摇摇头:“人心莫测,又岂是常人可以揣测的。”
江斜没有多问,只是对这所谓的十二劫有多了一点好奇。灵……所谓妖不过是掌握了灵的妖孽。江斜舒了一口气,突然有些向往那神秘的“灵”。
……
夜已至,与驿站远远相望的大殿却仍然灯火通明。
这里是长清的心脏,太明殿。在这屋繁华的城市里,一切都无比对称。以太明殿为中心,长清城的血脉不断延展,长街位其东,是城市的贸易中心,无数银两在这里流动,富家的酒楼油灯从不熄灭,无数人在这里醉生梦死;清节位其西,却容纳着这种城市所有的污垢,穷人、失志者在这里靠着肮脏或者低贱的工作生活。
“陛下,大元帝听闻那李道士惨死,暴怒于殿中。”殿中一人着锦鸡袍跪拜于座前,手中玉柄举于额前。
座上那人盘腿而坐,衣袍散漫,执着狼毫笔漫不经心地写写停停。
“朕知道了。”他淡然道,似乎不把大元放在眼里。
那跪拜之人见状连忙苦言一句:“陛下!不可轻视啊!”
“朕,知道了。”皇上眼睑微抬,似乎依旧打不起精神,只是落笔重了几分。
“陛下!”座下那人别过头紧闭双眼,只剩那玉柄冷冷地直面皇上。
“砰!”
皇上拍案而起。那狼毫笔哗啦啦滚落,在席上留下一笔笔墨印。
“温爱卿是觉得朕不懂大元那些粗人的意图吗?”皇上瞳孔微缩,眼神如鹰隼。
“温某不敢!”那人身子几乎全部趴在地上,对着皇上接连几个大拜,“只是这道士死地蹊跷,恐是那大元图谋哇!”
皇上不言。这大殿里空空荡荡,再无丝毫声响。
温某俯身之际余光偷瞟座上那道黄袍。
黄袍就那样静静地背着手,在这大殿里陷入了沉默。
“朕知道了。”
……
“听说了吗!大元派使团拜访了清明!”
“早听说了!是不是和那道士之死有关?”
“肯定啊!还能是为什么!听说这次那大元皇震怒,还说一定要我清明付出代价!”
江斜方正走在回驿站的路上,才上完私学的他们,一路上听到的满是这样的言论。
上次郭仁来调查驿站后,驿站便风平浪静了一阵。此时又听说道士之死再起风波,江斜不由得为方正担心了起来。
方正看出了他的担心,笑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方正堂堂正正,一没做伤天之事,二没行害理之举,怕他作甚!”
“这几日私学你倒是学到不少。”江斜被她的轻松逗乐了。
“那是!”方正骄傲道。
正当两人走在长街上时,远处冲出了一辆马车。
架马的人穿着兽皮制成的衣服,肌肉硬朗,皮肤透露出太阳暴晒的棕色。那人大喊:“都给我让开!小心老子一个个撞死咯!”说完,又抖了抖缰绳。
街上的人急忙避让,生怕自己变成马蹄下的惨死鬼。
方正正洋洋自得,自以为学过几天圣贤,便已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了,而丝毫未注意到马车逼近。
江斜见那马疯似地狂奔,而女孩仍沉浸在吊书袋的乐趣中,赶紧猛地一扯女孩。
方正被他一扯,终于清醒过来,此刻那马车几乎咫尺之近,惊呼一声,在江斜的一扯之下倒下,恰恰躲过马车。马车几乎擦着方正而过。
而马车之上,帘子掀开,一人侧身恰好看到女孩被马车挂倒。
“彭坚,停车。”那人敲了敲车身。正架马的彭坚闻言立马扯住缰绳,只见那马痛苦地仰头嘶吼,停住了蹄子。
“是,李大人。”彭坚恭敬道,下了马俯身于地上。
被称为李大人的男子从车里走了出来,极其自然地以俯在地上的彭坚为梯下了马车。
身着淡蓝色长袍,披一身纯黑的兔毛大衣,李大人五官浅薄,温润如玉,与那彭坚成了鲜明对比。
江斜扶着方正,警惕地望着这个陌生人。
“不知小姑娘是否受伤?”李大人关切地问道,“在下替我家彭某陪个不是。”
方正听他这么一番话反而更来气,挣脱江斜的怀抱,恶狠狠地指着李大人的鼻子就骂:“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捕快做什么!我看你一表人才,怎么驾车却一点规矩也不懂!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这车夫不学好肯定跟你也脱不了干系!”
“你!”彭坚忍不了这些骂,拳头已经攒起。
“彭坚!”李大人呵斥一声,“还不给这姑娘陪个不是!”
彭坚瞬间顺服,低头不敢继续望向李大人,只是拳头依旧不肯松开,从牙缝里挤出了:“对不起。”
听到了彭坚的道歉,李大人略略欠身对方正还有江斜道;“我大元人,大多如此性情,彭坚也并无恶意,请二位见谅。二位若是有时间,可以到鄙人暂住的府中让鄙人好好赔礼一番。”他言语诚恳,与江斜和方正平等地对话。
“我们没事。”江斜对他的礼貌有些怀疑,把方正护在身后,“就不劳烦您了。”
那李大人点点头,思索了片刻,从腰间取下一个香囊递给江斜:“这是我自制的香囊,平日佩戴也多少损失了点香气。此时赠于你两,聊表歉意。”
江斜收下香囊。香囊上纹着一只飞扬跋扈的黄鹤,香气彷佛清晨青河旁的空气,闻之让人精神饱满。
李大人送了香囊,在彭坚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彭坚抖抖缰绳,马便嘶吼着奔跑起来。
车上李大人掀开车帘,遥遥冲着江斜与方正道别,嘴里的话随风飘逝。
江斜隐约能从嘴唇翕动读出那大抵是“后会有期”的意思。
怎么这群官人说话都喜欢留一句。江斜在心中嘀咕。
“那是不是就是大元的大使啊?”
人群中有人低声问道。
刚才他说他们大元人大多性情刚烈。江斜心中一惊,想到那马车前进的方向正是皇宫!
……
“郭大人。大元使者请求一见。”
“准备好茶水了吗?”郭仁眉头微皱,仍平静地道,手中宝剑擦拭地光亮。
“回大人,准备好了。”
“好。随我去会会这大元使者!”
郭仁收起宝剑,大步跨出书房。
刚进主堂,郭仁便看见两道身影默默地立在那。
郭仁大笑一声,道:“不知二位大人不先面见皇上,而来我这陋室,所求为何啊?”
那两人见郭仁进来,对着郭仁食指轻点眉心,表示了对他的尊敬。
“坐。”郭仁大手一挥,便端坐在主堂上席。两人谢了一声,在次席落座。灰衣仆役立马上前为三人满了面前的茶杯。
“在下高子瑜,是大元这次拜访清明的主使。我身旁这位是李达,是我的副使。”自称高子瑜的人向郭仁简单介绍了一下,“久闻郭仁郭大人雄伟之名,今日一见,果然传闻不假。”高子瑜称赞了几句。
“不过五品莽夫,靠着民间一点名声而已。”郭仁挥手,表示不以为意。
三人又恭敬了几句。
高子瑜抿茶,幽幽道:“我听闻李阳道人一案,是郭大人负责的,不知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