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筑年给儿子取名为“谨”。此后半年,钟离滟倒也没什么大动静,那玉佩一直静静地陪在苏蕴身边。
这天,钟离滟进宫去了,苏蕴路过钟离滟的房间,见她的贴身侍女欣娘出了门,便马上躲起来。欣娘见四下无人,便快步走向厨房走去。
钟离滟进宫,贴身宫女竟不跟随,这不符合常理。苏蕴一路跟着,见她到了厨房,熬了一碗羹汤,末了,环顾四周,偷偷将一些粉末加进去。
苏蕴心头一紧。
果然,她端着刚做好的羹汤,来到苏谨的房间。
“公主殿下吩咐我带了些羹汤给小公子。”欣娘拿起那碗冒着热气的羹汤,要递给云婶。
害死我母亲,又要伤我弟弟吗?苏蕴站在房间外,表面看起来十分平静,然她的身体在轻微地抖动,咬着牙,手紧紧地扳着门框。
云婶不接,“谢公主好意,只是小公子刚刚吃过奶,这汤便先放在这里吧。”
“公主特意嘱咐了,这都是御赐的好材料熬制的,要奴婢看着小公子喝完才放心。若是公主回来看到这份好意被怠慢了,会治罪奴婢的。”欣娘的语气十分恭谨,可那微笑着实令人看着背后一凉。
“别烫着孩子,让我先尝尝温度吧。”
“阿云!我来吧。”
云婶轻轻呼一口气,看了一眼抱着孩子的元婶,不舍、平静而坚定,缓缓道,“孩子跟你亲些,小公子醒了容易哭,好好哄哄他,我去回主子,也好放心……”
苏蕴双眸一转,后退几步,猛地冲进屋里,高声喊道:“云婶,我来看看弟弟!”
欣娘就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刚刚转过身,就被苏蕴撞了个满怀,手里的羹汤洒了苏蕴一身。身上倒还好,洒在手上的羹汤烫得苏蕴倒吸一口凉气,顺势哭起来。
“快,拿凉水来!”云婶忙擦掉洒在苏蕴身上的热汤,吹着苏蕴烫红的手背,心疼道,“小姐烫坏了吧。”
“你……小姐这般冒冒失失,也该是仔细回禀公主,好好教管一下了!”欣娘又气又急,可此种情形却也无计可施。
这是苏府,苏蕴是苏府的大小姐,钟离滟跋扈些也就罢了,一个小小的婢女也可以这般耀武扬威。
苏蕴什么也不能说,只能哭,她现在必须哭,至少表面上,她只是个六岁的孩子。
欣娘拂袖而去,但这并不意味着事情平息了,正相反,这才刚刚开始。这姐弟二人,钟离滟是必定要除去的。处理好烫伤,顾不上手上的疼痛,苏蕴转身跑出房间。
“哎,小姐,你去哪?”
“麻烦云婶和元婶照顾好我弟弟……”
“阿元,恐怕,这只是个开始。”云婶眉头紧锁。
“这个公主在府一日,就一日不得安生。”元婶轻轻抱着孩子。
凭着自己精通的医理药理,苏蕴确定洒在身上的羹汤有毒。她一口气跑回自己的房间,进了内室,关紧门,手里握着玉佩,反复踱着步子,终究还是对着玉佩,“千言,千言……”
流光一转,千言出现在她面前。
“你可有法子救我弟弟?你需要我做什么,我可以答应你。”
“现在我只需要你照顾好自己。方才烫的一定还疼吧。”千言将苏蕴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光晕一转,苏蕴只觉得手背上一阵清凉,烫伤的地方已经不疼了。
千言轻轻摸摸苏蕴的脸,“放心吧,今晚就是钟离滟的死期。她今晚宿在宫中,与苏府自是没什么干系的。她的死因,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也永远都查不出来。”
“真的吗?”
“有我在,你放心便是。”千言摸摸她的头。
“只是……”苏蕴犹豫了一下,“姝儿还小,也要像我一样没了娘亲……”
“人各有命。”千言负手而立,“她是个什么性子你也清楚,保不齐,还会害你。干脆此番连她一起了。”
“不可!自作孽不可活,钟离滟欠下的人命,由不得她不还。只是,姝儿现在还从未害过我,过去的事且原谅她一回吧,毕竟是我亲妹妹。她若再害我,我必不手软。”
当夜,齐姮公主钟离滟暴毙于锦阳宫。
宫里上上下下查了半个月,竟是一点也查不出死因。一连几天,钟离未总做噩梦,梦到地府之中钟离滟被判了大罪正受刑。而宫外又流言四起,诸如“钟离氏失德,暴政苛税,是上天的惩罚”“齐姮公主不祥”等等言论不绝。
钟离未下旨准备祭天大典,为民祈福,令寺庙为公主诵经超度。同时暗地派人刺杀朝中想要光复高阳氏的中直之臣和民间有声望的反对之人。对外颁旨,未逢丰年,公主的葬礼一切从简,暗中拨了大笔钱财修建墓室,外观从简,内里的设计却十分奢华,想来如此,钟离滟便不会夜夜来惊扰他了。
而钟离未任命总管建造陵墓的人,正是苏筑年。
“苏卿,夫妻情分在,朕的意思想必你也明白。毕竟公主泉下不安朕便不宁,此事不宜声张,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朕思来想去,你最合适。”
“臣遵旨。”
苏筑年从大殿中退出来,长叹一声,“不知民疾苦,陵寝何繁华!”
苏筑年又岂能不知自己的妻宁氏是死于何人之手,害吾妻儿,何来的夫妻情分!
钟离滟的陵墓修建从简,内里自然不同,是比外表看上去还从简。剩下的大笔钱款,部分做了赈灾银悄悄散了,剩下的被苏筑年封在城郊一座宅子的地下暗室中,待过些年如果遇到天灾,想些变通的法子,再拿出来救济百姓。只是在做这件事的时候,被苏蕴发现了。苏蕴自然也不多言语。
作为臣子,眼看钟离氏篡权,高阳氏式微,苏筑年又何尝不愤怒心痛!奈何一介文官,又无人可辅佐,既为人臣,上不能事贤主,只能下抚恤百姓了。
此后几年,日子倒显得平淡,表面上风平浪静的,苏蕴私下里悄悄让千言教她功夫防身用,千言便传她功法,给了她一把细长锋利的玉柄竹筒刀做武器,并且教她怎么用。“这把刀你好好收着,会用得惯的。”千言痴痴地看着那把细长的刀,轻柔道,“这竹筒刀的第一个主人,叫百里月。”
“百里月是谁?”
“……妻。”
“啊?”
“没什么。”
“那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师父’?”
“不必,就叫我千言。”
千言从未让苏蕴去做些什么,只是详细地给她讲了四种神力的来龙去脉。苏蕴就这样安静地在府里做她的大小姐,学些琴棋书画,读书练功,照顾弟弟苏谨。她也继续行医制毒,恰巧千言这玉灵的修为化出阴阳二珠,一毒一药,以吸收各种毒物增长自身修为,倒多个人可以讨论些药理和制毒之术。雪景是苏蕴八岁那年救下的丫头,之后被带入府,做了苏蕴的丫鬟和玩伴,苏府简管家的儿子简越大苏蕴两岁,三人一并长大,这二人日后也是苏蕴身边最得力的帮手。
在祥瑞觉醒的同时,上善与天道之力也各自择主,只是神力最强的天道之玺是唯一不跟随主人的神器,在高阳氏的地宫祭坛里。天道虽然已经择主,但其所选的高阳繁要找到它,经受它的考验,得到神器的认可后,才能借助它的力量。
而上善剑选定的人,正是韩深韩子安。
溯洄之前,韩深便知晓高阳繁的身份,韩家历代为官,在京城也有些势力,高阳繁又是钟离未的第三子(钟离繁),两人自幼相识,一同长大。只是一直不知晓祥瑞的下落。
韩深一直试图见苏蕴,然,女子本就养在深闺少有出门,苏蕴很可能不记得他了,也不能贸然闯姑娘家的闺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