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一起来,苏蕴便得到了赵暾和赵家两兄妹要来的消息,好像同来的还有他的一个远房外甥,现在住在他府上。
“丫头,今日在府上免不了打交道,你准备一下。他的那个远房外甥有些来头,沈家,也是京城里的大户。”
沈家,京城,苏蕴几乎脱口而出,“沈昱……”
“你怎知他?”
“哦,”苏蕴笑笑,“女儿昨日在城西遇见了赵凝儿,帮她打发了那于家大小姐,闲聊时她对我提起的。”
“嗯。”苏筑年慈爱地笑笑,“先吃饭吧。”
沈昱,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见苏蕴回房以后不说话,雪景试探地问,“今日有客人,小姐可是要换一件明艳的衣服?”
苏蕴心里乱,前世的情形历历在目,她也烦得很。“哪件素便穿哪件吧。”
“那发饰?”
“怎么简单怎么来。”
“那妆……”
“最淡的妆,不失礼节即可。”
“这……,是。”
“雪景,你待会儿是不是要把这些书送回书房?”
“嗯,小姐昨天便吩咐过了。”
“我随你一同去。”
“怎敢劳烦……小姐可是在躲今日的客人?”
“少生是非吧,我心里现在乱得很。”
“是。”
苏蕴故意绕了一条远路去书房,走过花园时,远处迎面走过来的三个人还是让苏蕴一声叹气。还真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雪景,你把这些书送去吧。左右躲不过,礼数还是不能失的。”
苏蕴迎着三个人走过去,来到三人面前,躬身一礼。“苏蕴见过二位公子和小姐。”
“蕴姐姐!”赵凝儿上前一步挽着苏蕴的手臂,“这是我哥哥和我表哥。”
“在下赵逸,这位是我的表弟沈昱。今日特来道谢,多谢姑娘那日为舍妹解围。”这位赵家的长公子青衣玉带,甚是儒雅。
“举手之劳,公子不必挂怀。”
接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沈昱早便听闻苏大人学识渊博,为人谦和仁厚,恭谨有礼。今日见了苏府的大小姐,方知贵府家风果真如此,真是令人叹服。”
苏蕴听了心里一声冷笑,脸上还是云淡风轻,“沈公子过誉了,沈家是京城的名门望族,令尊的品格风骨,才当真是令人敬仰。”
赵凝儿虽然手挽着苏蕴,目光却一刻都未离开过沈昱。苏蕴自然是瞧出了她的心思,希望沈昱能不负她吧。
四人年纪相仿,倒也有话可谈。言语间,沈昱对苏蕴的才思和见地甚是惊叹,毕竟也是多活了二十六年,终究是看人看事通透些。只是他隐隐感觉,这个姑娘,总是在答话时有意无意疏远他似的,也不知是何缘由。
一天的往来逢迎,着实令苏蕴疲惫。晚间,苏筑年叫来苏蕴。“丫头,你觉得那赵家公子如何?”
“父亲缘何如此问?”
“你赵伯和伯母,可是一早就看上了我家蕴丫头以后做他们的儿媳了。”
“啊?”苏蕴愣住。
“爹的意思是看你。你若同意,爹爹便和你赵伯把亲事定下,你若不愿意,爹爹推了便是。这赵家知根知底,你赵伯和伯母都是温良宽厚之人。爹爹只希望,我的丫头能找个如意的人家,能平安幸福。”
苏蕴有些犹豫,沉默半晌还是说,“女儿知道爹爹苦心,只是,那赵家公子,非女儿意中之人。”
“爹爹不会逼你的,赵家那边爹爹想办法。爹也相信,我的掌上明珠能找个好人家。”
“谢谢爹爹。”苏蕴心中一阵感动。
此刻赵府中也是同样的对话。赵暾和夫人王氏也找来了赵逸。
“我儿觉得,苏蕴那姑娘如何?”
“我觉得蕴姐姐极好,凝儿希望她做我的嫂嫂。”赵凝儿扯扯赵逸的衣袖,“哥哥也这样觉得吧。”
赵逸微笑着对二老作了个揖,“但凭父母亲做主,儿子无异议。”
房间外的沈昱轻轻离开,想到今天见到的苏府大小姐,沈昱心中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是他见过的最奇特的女子,与京城的女子都不同。她是那样的不卑不亢,云淡风轻,出入市井尘俗却不染烟火气。他好奇,他想了解她,她却给他一种飘渺虚无的疏离感,仿佛他越想深入,她越疏离,可她越是避而不谈,他便越想一探究竟。
是夜,苏蕴一个人坐在房中。
突然窗外一声响动。
“谁在那里!”苏蕴起身,将一把匕首藏在袖中,慢慢走向窗口。
打开窗子,外面空无一人。苏蕴心中暗叹自己疑神疑鬼久了,刚要回去坐着,转身,便发现一人站在自己身后,蒙着面,背对着她。
苏蕴暗暗握紧袖中的匕首,仔细一看,旋即又轻轻松开。
“冒昧打扰了,你大概已经不记得我了。”那人一顿,“匕首收起来吧,我要是想杀你,你现在已经横尸这里了。”
“苏蕴怎敢忘记您,”身负沧山剑还这样说话的,除了他,还能有谁?“公子,别来无恙。不对,若非公子有恙,恐也不会来找我。”
“你记得我?”
“公子说我可以称呼您为落州。”
凌辰一愣,转身,露出真容望着苏蕴,“这不可能!除非,上善择君子,你……你是祥瑞?”
苏蕴沉默了一会儿,“公子既然也记得苏蕴,可否告知,公子是何神力所属?”
“溯洄……你真的是祥瑞?”
“是。”
凌辰苦笑,满眼的不可置信,“造化弄人,便是如此吧。”这一世,凌落州解脱了,可他喜欢的人,却又陷入其中。
苏蕴一脸无语地看着一边苦笑一边出神的凌辰,在他脸前挥挥手,“公子?”见凌辰回过神,接着问,“所以公子今日来找我,是为了疗伤,还是因为神力?”
凌辰望着苏蕴出神,半晌,敛眸轻声道,“我若说无事,只是为了来看看你,你信吗?”
“公子莫要开我玩笑了,与公子相识这许多年,‘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话在下还是深信不疑的。”苏蕴给凌辰倒了一杯茶,小心地询问着这位“祖宗”,“有什么事,公子不妨直说。”
“当真……无事。”
凌辰喝了一口茶,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苏蕴,却在苏蕴对上他的眸子时微微一慌。
苏蕴迎着凌辰的目光,也不怯,笑问道,“我递的茶,公子直接喝了,不怕我下毒?”
“我在你这里疗伤解毒这么多次,喝你递过来的东西还少吗?若想杀我,哪需等到今日?”说罢,兀自笑笑,“亦如我,次次扬言要杀你,可哪次下得去手呢……”
“那公子究竟何意?”
“过去,我遍访天下为寻灵物血祭,现在,凌落州再不访天下,只访你。”
苏蕴一愣。
凌辰定定地看着苏蕴,“在下姓凌名辰,字落州。姑娘既是祥瑞,那,从今往后,凌落州便只负责姑娘的安危。”
苏蕴赶忙施礼,“这……苏蕴不敢受。”
一阵脚步声传来,应该是云婶来催苏蕴睡下了。
“我今日所说绝不是玩笑话。你只需记得,从今往后,你是我凌辰护着的人,只要我还活着,旁人就别想伤你。”凌辰说罢,一跃从窗口离开。
“小姐,该睡了。”云婶进来,见苏蕴一个人出神,还一脸的不可置信,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小姐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就是刚才,房间里来了个祖宗……”
“啊?这……那我明天跟老爷说说,让他请些方士来做做法,再去祠堂上香。莫非,是老夫人还挂念小姐?”
“啊不用不用,没事的,云婶,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苏蕴尴尬地笑笑。
“……那小姐早休息。”
“嗯嗯。您也早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