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衣撤了月溶院的人,一路追着楚景明一直到书房。
楚景明处理军务,裴衣就站在旁边,脚尖摩擦细碎的踱步。
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在楚景明耳边抑扬,他无奈撂笔抬头问,“有事就直说,若是没事就早点回营。”
裴衣立刻自白,“将军,我是亲眼看到慕容漓进月溶院的。”
“嗯,我知道。”
他若不信裴衣,就不会放着这累身的案牍,夜半三更去闯秦黛黛的闺房。
“慕容漓还没抓住,留固安郡主一个人在月溶院会不会有危险?”
楚景明苦笑,“她哪里会有危险。”
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他就从秦黛黛垂落的床幔中看到了慕容漓露出的玄色衣角。
他寻到月溶院时,可秦黛黛一不求救二不示警,神色语气,分明就是私自把慕容漓藏到闺房里的。
这位郡主口口声声说要死名节,就不曾想过,若是他真的从月溶院的床笫上把慕容漓拿住,她的名节要如何保全。
“固安郡主和慕容漓大概是旧识,他们两个留在月溶院不过就是闲话……”
话到嘴边,他还是将“旧情”两字咽了回去。
裴衣察他疑虑,犹豫了片刻,有句话不吐不快。
“将军,你是和郡主吵架了吗?你其实该多体谅郡主些的。”
楚景明没料到他会替秦黛黛说话,先是一愣,随后疑惑的看他。
半月前在城外,斜阳烂漫,秦黛黛手执却扇站在轿辇上说,“借”。
裴衣远远的看着,不见扇后之人的模样,只知道这人一介女流,细音孱孱,却深明大义,掷地有声。
驿馆之外,霞帔朱衣而出,看着韩奇山和其他士兵的尸首时神色悲切,满目都是痛惜怅慨。
裴衣觉得,国仇家恨,是非大义,那位郡主应该都明了。
她再怎么,也不会包庇来府中偷窃城防图的宣国人。
“将军,你这段时间忙于和谈之事,甚少回府,也不知道城中府内早已流言四起。”
“府里的丫鬟婆子们都说京城来的郡主丑陋凶悍,都说将军你是厌恶她……才避到府外的。”
“将军少知内宅之事,可这些对女子来说却很是紧要,你这样冷落郡主,她日后大概会过得很艰难。”
“郡主大约有意和将军置气,可绝不会不顾大局,包藏宣国人的。”
裴衣一番话,搅的楚景明心烦意乱。
他头一次因私事放下军务,瞒着府中之人外出,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月溶院外。
他这时当然不好再闯进去,可却鬼使神差的跳到院墙上,若有所思的看向秦黛黛的闺房。
轩室里灯烛昏暗,纱窗上映着两个相对弈棋的人影。
一男一女皆散发慵坐在软榻上,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女子柔软的嗔笑声。
裴衣看到没错,他猜的也没错,宣国七皇子慕容漓却然是溜进了月溶院,却然是得了秦黛黛的庇护。
那两个人相识相交,彼此亲近。
秦黛黛笑着将一枚黑子丢向李溶沐。
“下棋本就要旗鼓相当,有胜有负才有趣,你这样半颗子都不让我,还玩儿的有什么意思!”
她棋技本就很一般,李溶沐还这么锱铢必较,连输四局,她撒了棋子推了棋盘,懒得再和他这么消磨。
欢声笑语隔着门户传到楚景明的耳中,他蓦然觉得,这时窗前那个明艳美丽的女子,一定是笑靥如花,眉目含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