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地域。
苍山小国边境西北,烈阳城以西三百余里。
卧牛岭,卧牛村。
“呼——好累啊!”
少年陆夜白吐出一口浊气,发出重重的一呼。
他脚踏一双崭新的厚底芦花鞋,脚步沉重,走入村中。
抬起右手,陆夜白抹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左手上拎着一柄砍卷了锋刃的铁斧,除此之外,浑身上下,并不见有何重物。
只在身后,背着一段三尺来长的硬木,漆黑如墨。
可他行走的步伐,竟异常困难,步履维艰,像是背负着一座大山。
“整整三个月,终于将此黑木砍断了!”
好容易走到了自家所住的三间低矮的小屋跟前,陆夜白总算是松了口气,随手将铁斧丢在房檐之下,如释重负。
过去这许多时日,真是度日入年,令他疲惫不堪。
陆夜白不知已砍坏多少柄斧头,才得到身后这一小段黑木。
说实话,这项任务别看像是挺简单的,其实却着实极其辛苦,难以用言语形容。
那段黑木,最多也不过陆夜白的手腕粗细而已。
却需要整整三个月的刀劈斧砍,长时间的日积月累之功,才得以成功斩断。
可见,其坚硬程度,非寻常木质可比,简直骇人听闻!
迈步进了矮房,陆夜白缓缓转入了里间屋中。
他很是谨慎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了在三间小屋之内,以及自家房屋周围,并没有第二道人影存在,才将身后那段黑木解了下来。
双臂笨拙地抱着黑木,陆夜白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之塞到了爱床底下。
“得,总算齐活了!”
他长吐了胸中的一口浊气,顿觉轻松无比。
再次用衣袖擦了一把额头上冒出的汗水,转身走回到堂屋之中。
不知什么时候,就在堂屋正中央那张柏木小桌子上,竟早已凭空多出了一大盘喷香的烧肉,以及几块黑不溜秋的粗粮饼。
喷香的肉块,扑鼻的香味,溢满整个房间,分外浓郁。
陆夜白顿觉有一只小手,从自己嗓子眼伸了出来,正要急不可待地抓取。
一阵阵口水,丝毫不受自己的控制,竟朝着嘴角边流出。
见此情景,陆夜白并不觉得奇怪,反而十分惊喜,异常兴奋。
他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到小木桌跟前,口水直流,忍不住大呼出声:“今日,这又是烧了什么好吃的?!”
也不等有人回答自己,陆夜白便顺手操起了桌上的一双木筷。
赶紧夹起一块红烧的熟肉,也不怕烫,迅速送入了口中。
“嗷呜——真是太好吃啦!”陆夜白不由得赞叹。
那块熟肉,肉质细腻,味道绝美,简直是入口即化,根本不需要自己咀嚼。
别看那一大盘烧肉,只是用简单的油盐作为主要佐料,可那些肉块烧得竟然要比烈阳城中,最为顶级厨师的拿手菜,更要美味十倍有余。
这十余年来,尽管陆夜白的嘴,已经被养得很刁很刁了。
可他依然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一大盘烧肉的味道,极为绝美,令人无法抵挡。
甚至于,陆夜白只能用“此肉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尝”来形容了。
“陆叔,今天这又是什么妖肉呀?”
陆夜白口中不停嚼着一小块好肉,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从幼时长到这么大,每隔一小段时间,自己那位性情怪异的陆秋叔叔,几乎都会变换着不同花样,爆炒出各种各样的妖肉,给自己这个便宜侄儿吃。
这么多年以来,陆夜白也敢于对陆秋夸下海口。
只要尝上一块妖肉,根本不需要咀嚼,自己就能够品味出肉块属于哪一种妖类。
不过,今天陆夜白却发现,自己竟然失算了。
他已经连续吃了好几块妖肉了。
却依旧没有品尝出来,盘中妖肉的具体来历。
“这是一种,我从未尝过的妖肉!”
陆夜白最终得出了此种结论,盘中妖肉比较陌生,难以判断。
突然,一声淡然的笑骂声,在耳边响起。
不知何时,一道飘忽的白色身影,竟已经悄然出现在陆夜白的身侧了。
听到那清朗的嗓音,陆夜白头也不用抬起一下,就知道是陆叔。
“臭小子,我看你这张嘴,是被养的越来越刁了,难道,非得是曾经吃过的妖肉,你才能够分辨出是哪只妖吗?”
身材修长、虎背蛇腰的陆秋,没好气地说道,“依我看,你这识妖辨妖的本事,应该都只学到了嘴巴,是吧?这些年,授了你那么多不传之秘,难道,你竟不知道该如何消化、融会贯通,凭借自身所知所学,详加分析吗?”
陆夜白挠了挠头,嘿嘿一笑:“陆叔,这世上有妖千千万,哪里是我一个十来岁的毛头小子,能够全都分辨出来的呀?!”
“臭小子,你也知这世上千万只妖需要辨识,竟还如此不努力?!”
陆秋说话之时,他的身影竟忽然瞬移到另一个方位。
继续说道:“纵然如此,你也总不能只依靠吃妖肉来区分妖类啊!等你踏入了修行之门,成为一名真正的捉妖师,若是遇到某只强大的妖类。危急关头,性命顷刻间便丧,莫非你也要吃上一口妖肉,才能对那只妖有所判断吗?!”
陆夜白眯起双眼,很是讨嫌地一笑,道:“陆叔,食肉的乐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唯有同道中人方知。你从来不是人间烟火,怎么能……”
他原本是想说,“你怎么能深谙其中三昧呢”。
却忽然记起,自己从未见过眼前的陆叔吃过半口东西,便很是识趣地闭了嘴。
“臭小子,你这个不着调的性子,要是能收上一收,早就不用我为你如此操心了。”
陆秋白脸一沉,面色肃然,如萧杀之秋,“别只顾着吃肉,莫浪费了眼前学习的机会。当从细节入手,认真观察,仔细分析,终有所得!”
“明白,陆叔!”
陆夜白答应一声,连忙收起笑脸,神情变得专注了起来。
他再次将一块妖肉送入口中,细细品味,微微沉吟道:
“单尝这肉质,异常酥软、极是滑嫩,此妖应当不是生于陆地、山野之间;再品这肉中质地温润、不含寒性,此妖应该不是生在北方、不入深海;又看此盘中肉块,杂有翅尖、尖喙,偶见利爪、脖颈,此妖定然不在妖兽之列、鱼怪之属。
既然如此,此妖的来历,便不难呼之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