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瀚海与西汉的交界处有一座山,名为“望乡”。有童谣唱道:戈壁的尽头是草原,草原的尽头是青山。此青山便是望乡。
在望乡山上有一座高台,亦名为“望乡”。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何其悲哉!
望乡山相距阳关三百余里。西出阳关之人都会站在望乡台上最后看一眼中原故土,只因这一别或许就是永别。
望乡山下有一座小城,名为“渭城”,是中原文明与西域风情的结晶,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格外神秘。
虞戈遥望着这座小城,不自觉的摸了摸腰间钱袋,随即苦笑。看来,今夜还得露宿荒野。
猛然间,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急忙转头望去。下意识里,右手已按在了剑柄上。
西南方向,仅三十步远,有一位白衣剑客静静地伫立在小山坡上,看夕阳西下。
他宁静,淡然,一尘不染。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一切是如此的自然而然。若非目光所及,你根本无法察觉他的存在。
当你看见他时,只会觉得,他原本就站在那里,已千年万年。
他手里握着一柄剑,古朴无华,剑如其人,温润如玉,却隐隐有着淡淡的忧伤与悲凉。
这一刻,虞戈呆住了。此人可谓风华绝代,当世无双。突然,他脑海里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与此人相比,藏在斗笠和黑袍下的师父又如何呢?
一声轻叹,是白衣剑客。
声音很轻,却似在耳边响起,很真切,直入心底。
一个哆嗦,虞戈如梦方醒,冷汗却已湿透了衣衫。身处险境,稍有分心便可能万劫不复。他深吸了一口气,恭声道:“前辈可是在等人?”
“是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却隐隐有一种王者威严。
虞戈又问道:“可是在等我?”
“是的。”
“前辈也要杀我?”虞戈不禁微微皱眉。
“原本有这个打算。”
“那现在呢?”
“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虞戈沉吟道:“晚辈洗耳恭听。”
“十招之内,只要你能踏入我身前七尺之地,就让你走。”说话间,白衣剑客已转过身来。他脸上带着一张青铜面具,目光淡然,如秋日之湖水,没有一丝涟漪。
“多谢前辈!”话音方落,剑已出鞘。虞戈紧紧的握着那柄锈迹斑斑的长剑,展开身形,直奔白衣剑客,迅如疾风。
白衣剑客微微颔首。恍惚间,一柄长剑已出现在他手中,朴实无华又不着痕迹,暗淡的剑身绽放着奇异的光彩。
二十步处,虞戈只觉一股无形压力迎面袭来。他毫不犹豫,一剑刺出,剑如飞鸿,无形压力瞬间消散。
他再行一步,又有一股无形压力迎面袭来,威势更盛。他又出一剑……
之后,无形压力愈来愈强,虞戈皆一剑破之。
白衣剑客欣然一笑,继而朗声道:“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噫!微斯人,吾谁与归?一曲悲欢离合,诉尽平生事。”话音方落,他目光变得暗淡,神色悲凉,身与道合,好似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草木为之悲伤,风云因而变色。他一剑刺出,平淡无奇,却有着一种难以抗拒的魔力。剑锋所过,草木瞬间凋零,诡异莫测。
这时,虞戈已行至十一步处。
这一瞬间,他只觉心神巨震,身形一滞,竟跪倒在地上,意识渐渐模糊……
一颗颗头颅掉落在地上,都曾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浓郁的血腥气味弥漫,有人在哭喊,有人在咒骂,那美妇人却嫣然含笑,只想在儿子心中留下她最美的样子;泪眼模糊中睡去,满怀期待中醒来,不是梦,又泪眼模糊;深夜从噩梦中惊醒,孤独而无助……
一幕幕画面不断地在脑海中浮现,很真切,仿佛就在昨天。
他已在崩溃边缘徘徊。
他强忍着痛苦,在煎熬中苦苦挣扎。他坚信,自己一定能撑过去,也必须撑过去。他没有退路。
他面容扭曲,隐隐有鲜血从眼角、鼻孔中渗出。
他咬紧了牙关,握紧了那柄锈迹斑斑的长剑,艰难的向前爬行,一寸,两寸……
忽然,一股暖意涌入心田。
刹那间,虞戈重归空明,精神和肉体上的痛苦却变得更加真切。
他大口喘着粗气,沉吟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喜乐悲愁,皆归尘土。”
言罢,他竟已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白衣剑客神色依旧,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虞戈向前挪了一步,这一步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还有三步,还剩一招,他还有机会。
不觉间,他神色变得冰冷,眼神空洞,身上不断地散发出浓郁杀气,心中生出了一种恐怖杀意。这种恐怖杀意蔓延,很微弱,却真实存在。
这就够了!
他将内力提升至巅峰状态,全力催动真气。下一刻,那柄锈迹斑斑的长剑剑身隐隐有血色剑气环绕。
他踏入了剑气境。
他一剑刺出。
杀意领悟,剑气一剑,势不可当。
借着这一剑之威,他连进三步。
他做到了。
下一刻,他又呆住了。
朦胧中,夕阳依旧。
有一位白衣剑客静静地伫立在小山坡上,看夕阳西下。
他宁静,淡然,一尘不染。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一切是如此的自然而然。若非目光所及,你根本无法察觉他的存在。
当你看见他时,只会觉得,他原本就站在那里,已千年万年。
他手里握着一柄剑,古朴无华,剑如其人,温润如玉,却隐隐有着淡淡的忧伤与悲凉。
难道这一切都只是幻觉?
迷茫,不解。
虞戈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夕阳依旧,白衣剑客依旧,痛楚依旧。
很快,他释然了。这不是幻觉,也不是梦境,是境界上的差距。
他有许多疑问,他想要开口,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然后,他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