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轻羽独自一人,坐了许久。
合欢树粗壮的躯干,挡住了树后早已泣不成声的人。
他的阿羽,竟瞒了他这么多,如今还要让他忘记她,阿羽,你怎么能对我这么残忍,忘了你,还不如让我去死!
可……阿羽拼了命也要换他性命无虞,她不愿让他知道,他又如何辜负?
接下来几天,二人相处如往常一般,只是,唐卿爅盯着寒轻羽看的时间很长很长,像是要将她深深地刻在心里,融在骨血里,舍不得,放不下。
那一日终是到来了。
唐卿爅在陷入昏迷之前,拉住寒轻羽的手说:“阿羽,等我好了,便带你隐居田园,过细水长流的安稳生活,好不好?”
“好,等你醒了,我们,携手此生共赏繁华。”寒轻羽应道。
这幅场景竟像极了当初寒轻羽替唐卿爅解浴火千回之毒时的那一幕。
唐卿爅就这么看着寒轻羽,舍不得闭眼,他知道,这一闭眼后,醒来便再也看不到她了,醒来便不再记得她了。
但药效很快发作,他终是闭上了眼,拉住的手,也缓缓滑落。
移蛊之术持续了足足一天一夜。
天亮之时,寒轻羽跌坐在床前,吐出了一口鲜血。但看着熟睡的唐卿爅,她还是笑了。擦去嘴角的血迹,费力地起身,轻轻地吻上了唐卿爅的唇,她的唇很冷,唐卿爅的唇却很暖,一丝暖意,逐渐沁进了寒轻羽的心里。
初升的太阳照进来,洒下点点金光,将两人笼罩。这一瞬,万籁寂静,整个天地只剩下这两个人。
开门。门外,站着唐将军和唐夫人,还有熙和公主。见到出来的寒轻羽,三人大惊。
此时的寒轻羽,三千青丝皆已化白,脸上毫无血色,整个人飘飘欲坠,仿佛一阵风就将她吹走了。
寒轻羽对熙和公主说:“阿爅已经没事了。公主,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往后就拜托你了。”
说完,自顾自地离开了唐家,还未出门口,便遇到了急奔而来的云司玚,云司玚感知到了蛊的异常,心中突然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急忙赶来。
“羽儿!”云司玚跑向寒轻羽,一把将快要倒地的她接住,“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不会让阿爅受到任何人的牵制……”寒轻羽费力地笑了一笑,声音很小却很坚定。
“你怎么这么傻,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吗?”云司玚眼中噙满了泪水,满脸心疼。他只想让她跟自己回去而已啊。
“云司玚,我……不恨你了……你要做个好皇帝,别再打仗了……我死后,不想回西洲,能不能将我葬在楠落山,那里很美……求你……”话还没说完,寒轻羽便咽了气……
楠落山,是寒轻羽与唐卿爅定情之地,那里,对寒轻羽来说,是天下最美的地方。
看着了无生机的寒轻羽,云司玚放声大哭,像个孩子一样:“羽儿,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你醒来好不好?我错了,真的错了,你醒来,我放你走,放你和唐卿爅双宿双飞,你醒来!求你,求求你……”
云司玚在很久之前便爱上这个冷冰冰的姑娘,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有朝一日,娶她做他的皇后,与她一起过寻常夫妻般的生活。他不想她离开,舍不得放手。
九日后,唐卿爅醒了,经过多次地旁敲侧击,所有人都确定唐卿爅已不再记得寒轻羽。仿佛这个人从未出现……
九日后,云司玚带着寒轻羽来到了楠落山,安葬。果然,这里很美。
一切回归了正常。唐卿爅依旧是公子无双。云司玚也登基为皇。
但唐卿爅没有迎娶熙和公主,而是独自一人生活。云司玚的皇后之位始终空缺。
数年后,唐卿爅在一场战争中,战死沙场。
他倒下的地方,离楠落山很近,只有数步之远。
后来,熙和公主在和唐将军、唐夫人一起整理唐卿爅的遗物时,无意见发现了一间密室。
密室之中,堆满了字画,字皆是“细水长流”,而画皆是一位姑娘,各种姿态。
画中人,是寒轻羽。
还有两封信,一封是寒轻羽写给唐卿爅的,旧了些:另一封是唐卿爅写给寒轻羽的,新一些。
两封信,皆是寥寥数字。
一封:“原谅我的不告而别,缘尽于此,珍重,勿念。”
一封:“阿羽,奈何桥上,要等我。”
原来,唐卿爅什么都知道;原来,唐卿爅什么都记得,从未忘记。
是啊,已经融入生命里的人,又怎么会轻易忘记?只不过是,一个人希望他忘记,他便装作忘记罢了……
现在的他们,应是已经重逢了……
细水长流,此生终是已成空,惟愿来世,他们可以做一对平凡的夫妻,细水长流,共携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