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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愚叟

活着,其实是世间最困难之事,尤其人在江湖。

江湖水深,晦涩难明,危机四伏,无处躲闪。

昨天还在喝酒,也许今天之后,你的世界就再没有黄昏。

尽管如此,每个江湖中人,在饮下一杯酒后,会痛快喟叹:活着——真好!

这一句喟叹,有无奈,也有骄傲!

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但剪不断这三千烦恼丝,奈若何;江湖险恶,每天莫名亡身者不可胜计,但我还能安安静静喝一口酒,岂不壮哉?

移山酒馆是喝酒的好去处,因为这里没有喧嚣,只有沉默或开怀。

沉默的时候,我们在思考,只要你有时间思考,不疾不徐地去思考,那代表着生活的惬意;

开怀,是没心没肺,能够肆无忌惮,就是有所依赖,你所依赖者就是敌人所忌惮者,是美好的代表。

每座城市,就像少不了当铺、妓院和赌场一般,都至少有一个移山酒馆。

移山酒馆的老板自称愚叟,人们嘲笑他——哪有自己喊自己笨老头的!

“物极必反,大智若愚!我是愚叟,却拥有上上智!”

诚然,只有笨老头才会想着去移山,而不懂绕山而行;然而,人至可贵的便在于不服输了,遇山开山,逢海填水,如一只精卫鸟,你哪里有资格说人家愚?

移山酒馆是所有酒馆中服务最差的酒馆,因为,所有小二都是游手好闲之徒。来了客人,没有人笑脸相迎,通常要客人发几次火,才终于有小二磨磨蹭蹭来给你沏壶茶。

然而,除非江湖中成名已久,独当一面的高手,很少有人敢这样发火!别小看了任何一个移山酒馆内的小二,他们每一位都至少拥有一项绝技!

譬如,那个把毛巾盖在脸上休憩的,轻功绝步天下,到了晚上,没人知道他的踪迹,第二天,他就能说出一条江湖隐秘来!所以,人称“贼乌鸦”——乌鸦是黑色的,他昼伏夜出是黑色;不问自取是为贼,他偷窃的是别人的秘密;

再看那位金鸡独立者,别人睡觉躺着,他睡觉却站着,而且是金鸡独立!此人腿上功夫江湖难逢敌手,二十六路“踢空腿”独霸江湖!人言踢空岂非打不到别人之谓?跟他对手时才发现,所谓踢空,非他踢空别人,而是转闪腾挪间,你根本无法近其身,所以,与他交手,你必定踢空!

还有那一位自堵鼻孔者,其嗅觉之灵敏不输猎犬,所以,闭上眼也能嗅出杀人凶手;那一位小眼睛,能视空中飞燕秋毫,任何细小暗器,于他如浮云。

有人比愚叟为平原君,鸡鸣狗盗之徒,鸿儒博学之士尽收轂下。

移山酒馆是所有酒馆里最昂贵的,然而饮食仅勉强谓良,不至于太差。

移山酒馆外飘着一个旗帜,旗帜上有五个金字:进门三两金。

凡进店者,须付三两黄金,然后才有资格叫吃的。并且,必须要叫份吃的,而且无论厨师做的是否合你口味,你都得把它吃得干干净净。既然有了这资格,,移山酒馆就觉得你不能浪费这来之不易的资格,再者说——浪费可耻!

移山酒馆最便宜的一道菜——小葱拌豆腐,十两金。

来移山酒馆的都不是为吃饭,他们有了麻烦,这麻烦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得人透不过气,偏这山太大,自己又绕不开。有人能移山,所以他们来移山酒馆。

移山酒馆什么生意都做,小到如镖局帮人送货,大到如杀手代人行刺,无所不为,只要你有足够的银两!愚叟有的是能人异士。

除特别棘手之事,移山酒馆要办妥一件事,至多不超过两个时辰。

对于江湖来说,世上有两种人——见过愚叟者;未见愚叟者。

未见愚叟者,如秋风后的枫叶样多;

没谁会自己承认自己见过愚叟,即使不小心说漏嘴,也别妄想企图从他那里打听出关于愚叟的任何消息。

嘴巴大的人都好吃,冯胖子嘴巴很大,所以,冯胖子就成了冯胖子,据说他有一千斤。有一位使枪的成名高手,想模仿曹冲称来称一称。

这消息传到了冯胖子的耳中,第二天,河边飘来一大船,船上有一大象,象下有一人,此人手里一把红缨枪。

嘴巴大的人,除了好吃,最不能保守秘密。冯胖子曾无意间见过愚叟一面。

冯胖子当日便自刎而亡。

他知道自己无法保守这个秘密,一旦秘密泄露出去,就没有一死这么容易。

冯胖子自己孑然一身,却有一个有着十三子的兄弟。移山酒馆得知冯胖子自刎的消息之后,为冯胖子办了最豪华的葬礼,又给他的兄弟送去黄金十三万两。

此后,愚叟的消息越来越少,甚至无人去打探,他就像从来没存在一般。

你问我,我也不清楚,谁是愚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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