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峰......元帅?”
洛枫感觉这事好像不大对,眸子微微眯起,盯着眼前的人:“没记错的话,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地球,安保待遇堪比国家元首么?怎么会自己跑到倏忽来?”
严峰愣了愣:“等等,我算是你的长辈吧,论身份论年龄啥的你不都应该用敬语么?这么随意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浪费时间么?反正你没事的话不会过来,有事的话也不会在意这个。”洛枫奇怪道,“或者说我应该先走一套流程?整理着装......”
“行了行了......”严峰叹口气,“资料上说你不拘小节我还以为是比较傲之类的,结果还真的是不拘小节啊......”
想起来洛枫的资料上,密密麻麻几十页的各项资料,洛枫的成绩几乎都优秀到一种诡异的程度.......但唯独缺少的就是尊重这种东西。似乎很少在洛枫身上能看到各种敬语,这个人几乎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态度,只求能最快的完成交流。
“好了元帅,请说正事吧。”洛枫直接打断了严峰的话,道,“我感觉你说完,我就会有麻烦了,而且估计很忙,所以说,节省时间。”
“好吧。”严峰耸耸肩,“那我就直说了,洛枫,你是个聪明人。”
“我当然知道我很聪明。”洛枫打了个哈欠,“本来,我一直在好奇,倏忽舰队就算现在显得再弱势,好歹也背负着当年的荣光...按道理来说,就算再怎么不拘一格,也不会轮到我头上吧。唯一的原因,大概是我足够聪明,聪明到你可以为此而不聪明?”
“说对了。”严峰走到那沧澜战旗下,点了支烟,悠悠地吐了口气,看着眼圈随着不知道哪来的风缓缓上飘,“很多时候,人都说现实和梦想是分开的,是吧?”
“...毫不客气的说,那是我的座右铭。”洛枫坦然道,“而且直到现在,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那些训练是为了让我成为一名指挥官吧?确实,成为一支星际舰队的指挥官是我的理想,倏忽苍兕的梦偶尔也会在白天做一下......但坦白而言...我不明白你到底是为什么。就算我再怎么优秀,比我优秀的人还是大有人在吧,最起码,那些在沙场征战了几十年的老将,现在的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超越的。”
“因为,你比他们多了些什么?”烟雾中,严峰的表情似乎变了些,多了经历过人世无奈的大叔才有的沧桑,“青年人啊...其实我挺喜欢青年人的,毕竟有些想法,我们这些老一辈的人永远不可能再去拥有了。当年的我相较于现在的我,虽然可能别人看不出来?但我自己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回不来了。”
严峰直视着洛枫的眼睛,手中那银白烟灰飘扬,道:“让我再去打一遍当年的战役,哪怕现在让我指挥瓦尔塔克文明和人类的联合舰队,我都不可能再取胜了,我退步了,而退步的幅度之大......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多的多。”
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不只是对于洛枫,更是对于人类。
洛枫的第一反应大概是在开玩笑的吧,转而想到好像没道理开这种玩笑,洛枫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和平大学会有这种莫名其秒的学科,需要筛选出一个合格甚至是在无比优秀的指挥官。
严峰现在是何许人也?放眼两个文明,可以这么说,没有一个人敢于在严峰面前自称在指挥方面能比严峰要强。而之所以没有人敢挑战严峰的权威,那完完全全就是一场场大战拼出来的。换了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在当时的情况下,率领倏忽战平瓦尔塔克文明,但是严峰做到了。直到现在,战争结束了二十年,人类可以说没有丝毫的松懈,完完全全发展了二十年,但文明与文明之间的差距,仍然是不见底的深渊。在这种军事差距下,为何两个文明还能相安无事?
因为严峰。这个将战争艺术推演至极的男人,通过匪夷所思的战术与涵括星海的战略,在无数的战场扭转了硬实力上的差距,最终积蓄胜势,在最后的战场上击败了瓦尔塔克人的主力舰队。瓦尔塔克文明畏惧了,虽然背后仍然有着无数的舰队,但在严峰面前他们害怕一切被颠覆。而能够不付出任何额外代价就能够获得发展时间,也完全超出了人类的预期。所以最终两个文明停战,进入了二十年的和平。脆弱,摩擦不断,却又无比坚固的和平。
但所有的关键,都在于严峰不能出事。战争年代,所有人都知道严峰的重要性,瓦尔塔克文明出动了不知道多少杀手团,有些甚至完全超越了人类对于生命的理解,但严峰还是活了下来,坐镇中央,指挥全局。
而现在,他说什么?
退步了?
惊艳了时光,拯救了人类的伟大战略家会退步?洛枫张了张嘴,看见严峰眼眸深处的那抹疲倦,才终于想起来,这个男人在当年到底承受了多少。瓦尔塔克文明几乎稳操胜券,还有星系级的超算始生之树的辅助,他们只需要稳步推进就好了。但严峰不一样。
只有他才能扭转无数的不利,从绝境中找到一丝希望。
是当年的战争透支了太多精力么?
“...您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么?”洛枫沉默良久,“元帅,您现在可是人类的顶梁柱啊,您知道这句话要是传出去,文明与文明之间会掀起什么程度的暴风雨么?”
“我当然知道,你觉得我在开玩笑么?”严峰耸耸肩,看不出年龄的脸上也看不出是否严肃。“总之,我的时间比你想的要少太多了,我也不清楚,我还能撑多久。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严峰悠悠地叹了口气:“倏忽再也不是当年的倏忽,甚至为了昭示和平,倏忽的副官永远都会是一名瓦尔塔克人。但最终能守护人类的,只有这只舰队。”
“为什么?”洛枫撑在窗户边,淡淡道:“几十年,我从未听说倏忽舰队有任何动作。我一度以为,它在暗自酝酿着什么,但后来终于还是明白,其实它只是被时代抛弃了而已。”
洛枫斜倚,漫不经心道:“如果你真想让我在未来,有能力去代替当年的你,去维系平衡之类的,那干脆让我去归煌不就完了?”
归煌是现在人类真正的王牌舰队,军容之盛,哪怕当年全盛的倏忽也难以比肩。
“归煌?”严峰摇摇头,“真正的危机面前,归煌不堪一击,不是因为实力之类的,而是因为更远的一些什么。”
说着,严峰有些怪异地看着洛枫:“你是单身了二十年么?”
“......”洛枫看去的眼神颇为无语。
“淡定,吐槽一下。”
“总之,现在终归还是盛世,和平年代,没有意外的话,至少也有二十年不会有战争吧。但我帮不了你什么,只有倏忽曾经留下的那些东西,或许还能为你所用。”
严峰起身,有那么一瞬间,这颓废大叔似乎流露出一抹伤痛,刻骨般冰凉,“得走了,不得不说我挺忙的。”
“嗯。”洛枫点点头,“走好。”
“......为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这么欠呢?”严峰踉跄,“对了,你的副官是谁,知道了么?”
“猜到了。”
“那就好。”
门关上,严峰走的挺快,不过看沙发的凹陷程度,大概,那番随意的话,是想了相当长的时间吧。
“战争.......跟谁战?瓦尔塔克?别开玩笑了,高度融合后,文明已经不可能相互大战了。”洛枫抚着沧澜战旗,“退步是真的,大战也是真的,但是,却不能说,跟谁战么?”
洛枫叹了口气:“聪明人......聪明反被聪明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