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大隆的眼睛好似是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一样,向外猛烈凸起,仿佛是要蹦出眼眶般,惊悚骇人。
他浑身的肌肉僵化,青筋爬满整张黄脸,依稀可见还有青筋红丝在向远方延伸抽动。
他再也不能说话了。
因为常信手中的匕首,已经插在了他喉咙间。
“大个子,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吧,阎王爷的茶,味道可比人间的美味多了。”
史大隆在意识泯灭的最后一刻,鬼使神差的将眼睛慢慢合上。
只是他到死都不知道,他被卷进了一场怎样的斗争中。
......
......
常信起身,眸光微沉,想到史大隆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他的脑中就自动闪现出了一张令人极度厌恶的脸。
原来就是他派人追杀的小鬼,好家伙,你老祖爷爷记下了,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常信轻吐了口气,头也不回的走到了门边,侧首与讹兽的目光对在了一起。
在其暗金色的瞳孔深处,一抹明黄纯粹透亮,犹如一条刚从混沌中苏醒的巨龙。
龙威啸动,千山惊眠。
讹兽抬将着头,与之对视,表情沉凝。
他有点小看这个小鬼了。
以为他嬉嬉笑笑的没多大本事,但从他刚才的那种犹如能看透一切,掌控一切,泯灭一切的自然表演,让他发觉自己错了。
这个少年,年纪不大,却聪慧过人,心机深沉,就连他这个活了上百年的人都险些看走了眼。
“花生......”
常信刚念出他的名字,忽然一道微小的动静在屋内频频响动,声音很小,但常信和讹兽还是注意到了。
两人几乎同时提心,目光齐齐的射向屋内的红木床上。
床的造型普通,却很是宽大,足足占据了整面墙的大小,目测睡五六个人都绰绰有余。
床上粉纱帐幔像仙帘般丝绸柔软,平滑垂落,遮挡了里面的春光。
透过窗外的光,层层幔帘在地面上映射出一条浅灰色的波浪影子。
此时,幔帘无风自动,兰薰幽香雅然飘出,似有孱弱的呼吸声在幔帘后面小声响着。
呼吸连续,粗重不一,竟不是同一个人的。
常信眸光微闪,转脚朝那张大床走去,垂在腿侧的右手,轻轻一翻,金光散去,匕首又一次被造出握在了手中。
他靠的越近,幔帘后的呼吸声就越急促。
待他完全靠近,粉香扑鼻的床笫上,幔帘之后隐约可见有几个人影紧紧的靠在一起。
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的身体,连带使得幔帘上方的桃色流苏也跟着轻微摇晃。
常信好像知道幔帘后面是什么东西了,但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见,一时之间手握匕首站在幔帘前面敛唇沉默。
他不动,幔帘后的人也不敢动,无形中的压力,使的她们身体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以至于性格胆小的都已经开始低声的啜泣。
“唉。”
常信在心底暗叹了一声。
幔帘后似有女人还存在冷静,她的声音打着颤,但还是坚强的传了出来。
“小......小少爷......求您......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幔帘后的女子声音娇弱,楚楚可怜,瑟瑟发抖的身体仿佛是在告诉常信,她们是无辜的。
只是不巧的睡在了史大隆的床上,不巧的没有当天离去,不巧的被来杀史大隆的常信给撞见了。
或许是受了原主自己母亲的影响,常信对女人......
尤其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女人,有些下不去狠手。
回想原主的过往,好像没有杀过女人......
幔帘后说话的女子见他不回答,含着泪腔的声音,再次传出。
“只要能让我们姐妹活着,您让我们做什么都行......求求您了......我们愿意发誓,将今天发生的一切永远忘记,您就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这个女子声音落下,另一个更加害怕颤抖的娇弱声音传出。
“我......我被我爹刚卖进教坊里......昨天是我的第一次工作......我......我还不想死......”
声音落下,又响起另一道截然不同的女声,如空谷幽兰,酥软人心。
“小少爷,我是四个姐妹中资质最老的,姐妹们都还年轻,您放过她们,取奴家的性命吧。”
“不行!”
四个女子中的最后一个盛怒开口,声音清丽,透着股坚决的情意。
“来是一起来的,那走就必须一起走,反正这辈子过得不如意,早死晚死的又有什么区别。”
“岸姐......呜呜呜......我还不想死啊......”那个说自己刚被亲爹卖掉的女子哭喊道。
被唤‘岸姐’的女子当即低声喝出:“有什么好哭的,你爹都不要你了,死了就死了呗,有姐妹们陪着你,你怕什么。”
“可是.......”
“没有可是!你可别忘了,昨日史大隆要把你送给他们那群兄弟时,是谁替你去的!”
“我......对不起......岸姐你别生气......我会乖乖听你的话......”
“......”
幔帘后面,四个女子的互诉情伤,听得垂手站立在床边的常信心里多半不是滋味。
那个被唤‘岸姐’女人的贞烈性格,让他颇加欣赏,一个烟花女子,就算坠落了,也还能坚持着本心,实属难得。
倒是个不错的人。
只可惜......没有生在一个好人家。
常信又叹了一声。
眼前的粉纱幔帘,看似轻盈的好似被风一吹就能飞扬空中,可这一会儿他却感觉重的仿佛要把床给压塌一样。
常信的心就如同这沉重的幔帘,压的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幔帘后的四个女子,先是哭泣了一会儿,后来好像是知道自己难逃一劫了,不知何时竟是看透了凡尘世俗,在一起开始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她们相谈甚欢,说到自己小时候胡闹爬树,从树上摔下来,浑身的骨头都是疼的,可那个时候,哪懂什么疼啊,只觉得好玩,摔疼了跟得了什么荣耀一样,一脸骄傲的去对朋友们炫耀自己的勇敢壮举......
她们还谈到自己第一次喜欢的少年,隔壁家的二哥哥,相爱已久,早已私许终身,却奈何天不如人意,意不如人心,心不如......八字不合......
又谈到玉枢城,说初次来到玉枢城的时候,非常喜欢这座城,白宫和红宫颜色对比鲜明,白色是那样干净纯洁,红色是那样赤诚温暖,光辉朝气,赤子丹心......
她们喜欢玉枢城里的那条贯穿了东西方向的玉泉河,喜欢一个人静静地走在河边,看鸳鸯戏水,听铮铮琴音,闻百花芬芳,品桥头的那家老夫妻独酿的青梅甜酒......
她们笑的花枝乱颤,笑声娇娇媚媚,灵动悦耳,曼妙的玉体性感入骨,迷人芬芳。
身体上下伏动间,牵动幔帘上的桃色流苏也跟着她们的美好心情,动荡飘摇。
画面一度美丽。
常信站在幔帘前,也不打扰她们的开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他在等什么,他也不知道。
他只是凭感觉的不想现在打扰她们。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大约一个时辰,幔帘后面忽有一女子叫了他一声。
“小少爷,你可有吃了能让人致死的药物?”
常信听出了这个声音,是那个被唤‘岸姐’的女人。
“对不起,我只有杀人的刀。”
常信在这里站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开口说出了他的第一句话,却是一句令人悲伤至极的话。
“只有刀啊。”
女子好似有些失落,不过下一秒,美人的手忽然从幔帘后面扬平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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