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一死,京城的皇族势力就变得群龙无首。当然了,如果他们也能称得上龙的话......
汪直在李楠的默许下,扶植宁王——成为了新的首领王大臣。而他自己,则在幕后操纵,成为了京城皇族势力的实际掌舵人。隐隐有彻底掌控皇族的趋势......
对此,王振很是担忧。曾向李楠建言道:“督公,福王死了虽对我们有利。但获利最大的,却是汪直这贼。我怕......“
“你怕汪直利用宗室之力,与我们打擂台?”
“是。”
“有这个可能,但他还没有这个实力。皇宫和天子,目前正在我们的掌控之下。”
宗室与天子,血脉虽同,但却有本质区别。
一个是臣,一个是君。
自古云:君令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是天理。
而臣令君死,等于谋逆。这也是天理......
两方如若真到势同水火而不可挽时,李楠可以下一张矫诏,诛杀汪直及其一切党羽,这完全是合理合法。只不过:能否成功,就要看两边谁的手头实力硬了......
目前来看:请流派、西湖党、西厂,这三方加起来,也难与李楠的军政集团抗衡。
所以,汪直若想过河拆桥,李楠对此毫不担心。
但自己即将要去山西赈灾,为防止京里有人作乱,具体的防微杜渐还是必要的。
方法有三:
一是对各方的势力,盯得更紧,时刻注意任何风吹草动。
二是把京城里的这滩水,搅得更浑。
三是彻底控制兵权。
于是,李楠决定来个三通。
自从上次,李楠将三万七千名消极怠战的守城士兵开除军籍后,对剩下的八万多人,是三天一小赏,五天一大赏,出手毫不吝啬。还没过半月,就把守城将军顾大成的权力彻底架空。
现在这八万大军,已对李楠死心塌地地效忠。非李楠令,不可调遣。完全印证了那句”有奶就是娘,有钱就是爹“,这亘古不变的真理。
此时,不要说顾大成了,就是皇帝亲命,让他们举刀去杀李楠,他们都能当耳旁风撂在一旁,继续喝酒打牌......
毕竟,这世上有谁能狠下心来把一个劲给自己送银子的财神爷给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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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有了兵权,只是有了最终的保障。
并不代表就没有人在心里对你图谋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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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亮喜欢依阳谋而动,刘伯温习惯于后发制人。
这一切,都需要有足够的情报,且了解对手并进行分析,才能做到。
这就是所谓的:谋而后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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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京城里多了不少卖糖葫芦的,算命测字的,搭戏班子的,天桥走把式的......这些人,全是李楠从外面调回来的眼线。
换句话说,就是特务......
他们四处打探消息,定期向上级汇报,然后经由筛选,汇总到李楠手上。
为了打探消息,李楠连钓鱼执法都用上了......
可以说,京城里99%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李楠的耳目。
然而,费尽万般辛苦而不能得到的1%,却才是最重要的。
为了提防这1%的突变性,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局势弄得更复杂,也就是把京城里的水搅浑。
为此,李楠专程拜访了清流派领袖,翰林院学士郝梦竹。
连续去了四次,终于见到这位清流君子的面。
李楠在心中腹诽:妈的,刘备见诸葛亮顶多三顾。老子为了见你,来了四回!我敬你的人品,才如此不厌其烦地前来拜访。倘若让我知道你私底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或是个伪君子的话,我必诛你全家以找后账!
郝梦竹二十三岁夺殿试头甲第一名,是当时的神宗皇帝钦点的状元。自那以后,便步入宦海仕途。然而,却处处受到东、西二厂的压制排挤。四十三年过去了,才只是个从四品,专门负责整理、编撰文史经典的虚官。
第一次见到郝梦竹时,他正在书房里作注《周易》。
李楠进来后,他仍视而不见,继续埋于写作。
走了过去,只见他正在对“贲:亨,小利有攸往“这一爻象进行注解。写道:物不可以苟合而已,故受之以贲。
李楠干笑一声,说道:“孙子云:莫见小利,勿忘大害。依我见:小利不让,大利不放。“
郝梦竹头也不抬道:“智者乐水,仁者乐山。督公又何必拘泥于一说呢?“
“梦竹公说得是,李楠冒犯了。”
郝梦竹放下手边事,看向李楠问道:“督公此来何事啊?”
“无事就不能来拜访有德君子吗?”
”老朽残烛之年,既无心于朝堂,也无力于政务。此时此刻,只盼个耳边清净。“这话已经是在变向下逐客令了。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我曾闻言: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真君子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君子道消,小人道长。阴气郁郁,阳气不扬。”
“世间有小人方显君子本色,天地分阴阳则生宇宙万物。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您老乃博学之人,又何必怨天尤人呢?“
“奸宦乱国,老朽有心无力矣!”说这话时,郝梦竹笑吟吟地看向李楠。意思就是,你若生气,就杀了我。反正我也不怕死......
“心为何心?”
“报国之心!”
“力出何力?”
“杀贼之力!”
李楠对他的挑衅充耳不闻,继续说道:“湖南湖北瘟疫肆虐,不知梦竹公作何感想?“
“我朝钦天监依易理推出,国逢大旱,疫病肆虐,皆是朝堂上有奸佞作祟。这个人是谁,我想督公不会不知道吧?”意思就是:大夏国如今这乌烟瘴气的局面,就是你李楠搞的!
李楠笑道:“梦竹公为何答非所问邪?”
“李楠!要杀要剐你尽管来!我已活了六十六岁,不怕你这阉丑!”郝梦竹突然大声骂道。
“若杀了梦竹公,岂非可惜了您那一片拳拳报国之心?“
“哼!”郝梦竹手一扬,喊道:“来人,送客!”便要转身离开。
“且慢!我有一事,前来拜托梦竹公!”
“我誓不与奸贼为伍!”
“若是与百姓有关呢?”
郝梦竹停了下来,继续听李楠说道:
“两湖灾病肆虐,本督忧心如焚啊!千万百姓饱受折磨,本督每日思之,寝室难安!“
“哼!”
郝梦竹心说:你还能有这份心?骗鬼呢?
“本督想筹款买药,赈济两湖......“话未说完,就被郝梦竹打断道:“哈哈哈!合着你今日是来找我要银子来了!李楠,你好好看看,我这里所有东西全加起来,恐怕还没你手上的那枚扳指贵吧!你要我捐钱,可以!我家里面你相中了什么,明天就叫人来搬吧......“
”论语有言:侍于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意思就是: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难道不知道打断别人说话很不礼貌吗......
被李楠讽刺一句,郝梦竹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我出一百万两,用来救济两湖的灾民。梦竹公觉得可行否?”
“督公还真是仗义疏财!两湖有三千万百姓,一百万两无异于杯水车薪。”
“那你说多少能够?”
“买药、抚恤、安置疫民,这些全加起来,至少要八百万两!”
李楠咬咬牙,说道:“我出一千万!一定要让所有的灾民都得到救治!”
郝梦竹回过头来,仿佛看个怪物一样打量着李楠,心道:这奸贼什么时候这么爱惜百姓了......
李楠苦笑道:“不能再多了,因为再过几日,我就要去山东山西去安抚那些因旱灾而颗粒无收的饥荒百姓了。你这边多了,他们那边就少了。还望梦竹公理解。“
“此话当真?”
“当真!“
只听李楠继续说道:
“去两湖救灾这件事,我本想亲自去做。但因分身乏术,倘若等山东山西的灾民安置好了,那两湖的百姓也就都死绝了。所以才连着几次拜访梦竹公府邸,想找您商量一下这件事具体该怎么干。”
“督公手下不是还有很多能人吗?何必找老朽掺合呢?”
李楠不答反问:“若是由梦竹公亲自管理这一千万两银子的使用,能保证每一文钱都花在灾民身上吗?”意思就是,这件事除了你之外,我信不着别人。
郝梦竹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一改刚才态度,对李楠躬身一拜,说道:“刚才失礼,还望督公海涵。督公一片爱民之心,老朽替受灾的百姓谢过了。”岂料,李楠竟冷冷回道:“你代表不了百姓!”
郝梦竹张大了嘴,万没想到李楠会说出这么一句。
“你就是你!我就是我!百姓就是百姓!天下黎民万万千千,各有各的喜怒哀愁,苦乐怨愤。执政为民是根本。何为根本?根,是扎根于民之中;本,是依照本心做事。不听民之心声而妄言代表者,皆可按欺民罪而杀之!“一番话冷冽肃杀,令郝梦竹心中凛然一震。衷心拜服道:“谨受教。”可话一说完,才想起:卧槽,说这话的人可是李楠啊!这还是李楠吗......
就在此时,院子里有银铃般的女声响起:“爷爷!我回来了!”推门就进了郝梦竹的书房,出现的是一个活泼的青春少女。
她是郝梦竹的孙女,叫郝一荷。
一张雪白的俏脸,露出丽人的微笑,宛若出水芙蓉。
身着一袭素雅的紧身中衣,虽不名贵,却显得精明干练;手持一把长剑,头发随便扎起,透着一股江湖儿女的飒爽气息。
进来后,郝一荷才发现爷爷的书房里还有外人。
皇室选太监,首选就是要眉清目秀,再次者才是娘炮......而某些著名宦官,像高力士、郑和,都长得十分伟岸英武,一派大丈夫本色。
而李楠能和皇宫里所有的贵妃都有染,成为大夏王朝自走炮,除了器大活好外,那长相也是令所有女人都着迷。具体什么样,你们就自己脑补心中最喜欢的男星吧......
郝一荷盯着李楠看愣了神,被爷爷训斥道:“一荷,不得无礼!”才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作为一个女儿家而言,实在是太不端庄了......
羞红了脸,低声道:“公子莫怪。”
“这是我的孙女,顽劣惯了。”
“无妨,小妹青春年少,活泼好动是好事。“
郝梦竹见孙女身上有尘土,便问:”刚才在外面与人打架了?“
“回来的时候,几个流氓地痞欺负一个卖炭翁。我看不惯,就出手教训他们几下!“
李楠笑道:“恭喜梦竹公,日后《七十四绣像列女传》,要改成《七十五绣像列女传》了!“
“为什么?”郝一荷不解问道。
“小妹行侠仗义,难道不应该也作为一号奇女子被记在书上吗?“
听李楠夸赞自己,郝一荷心里乐开了花。竟主动忙活起来,给人家端茶倒水。
郝梦竹一个激灵,感觉这苗头不对!便立刻下了逐客令:“我还有事,督公就先请回吧!”说完,便朝里屋走去。一边走,一边对孙女说道:“一荷,我有事找你!”
郝一荷见李楠要走,便说道:“我去送送公子!”便头也不回地与李楠一同出去了,气得郝梦竹大喊:“你给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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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李楠对郝一荷说道:“小妹,借你长剑一观。”
见是一把普通的长剑,锋口已有几处缺刃。由此可见,郝梦竹家里也真是够穷的了,一把像样的兵器,都给孙女满足不了......
“小妹,我上个月正好得到一把好剑。江湖儿女,相遇即缘。古语云:宝剑赠侠士。依我看,赠侠女也未尝不可。明日,我就派人把剑给你送来。”
郝一荷也不拒绝,拱手道:”那就谢谢公子了!“脸上则笑靥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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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李楠后,郝一荷飞奔回爷爷身边,问道:“爷爷,刚才那人是谁啊?”
郝梦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说道:“他的名字,我怕说出来,吓死你!”
郝一荷变了个鬼脸,说道:“爷爷净爱吓唬人!我看那位公子,人挺好的啊!儒雅随和,彬彬有礼,还答应送我一把宝剑呢!”
郝梦竹作为请流派领袖,平日里交往的人,从来都是不甘堕落的有德君子。这些人里,既有年高德劭的老学士,也有志存高远的青年俊杰。
至于李楠这种祸国乱政的人,就连握手,他都嫌埋汰......
而郝一荷作为自己的孙女,已经二十三岁了。至今仍然未嫁,在这个时代,都可以称为老闺女了。
然而,她今日的表现,给这位老学士传递了一个极危险的信号——这闺女,不会是喜欢上李楠了吧?
郝梦竹欲擒故纵道:”一荷,你若是喜欢他,明日我就去他家提亲,你看怎么样?“
“爷爷~你说什么啊~”
虽然话语是拒绝的,但态度已经不言而喻了。
“呸!”
郝梦竹暴怒如雷,骂道:“臭丫头!你知道他是谁啊!”
郝一荷被吓了一跳,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见自己爷爷发过这么大的火气。小心问道:
“他是谁啊?”
“他吃你,连骨头都不吐!”
见自己爷爷还在卖关子,郝一荷更好奇了。
“他就是,李楠!”
听见这个名字,郝一荷如同五雷轰顶般,两眼一黑,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