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喝彩声与掌声中,GS从成群结队的粉丝中脱离出来。许焉眠也是人生第一次感受到签名的快乐。
他们找回了当初的感觉。
“你们先去吃饭。”白尘扬说着,将手中的餐厅会员卡交给了经纪人韦畅。
“你去哪儿?”许焉眠关心的问着。
“有事儿,你们等我。”说完,白尘扬往出口反方向跑去,似乎有着什么急事。
他抛下众人,往摸不着边的尽头跑去,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他在追寻真相,追寻深藏在老许心底的秘密“宝藏”。
“小伙子!”一个男子倚靠在墙上叫住了他,白尘扬这才急刹车。两人早已不是第一次见面。
白尘扬回头看着那男子。那并不带有善意的面容很熟悉,仿佛是在哪里看过。不!应该说是一张天天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脸庞,但他们却只是有过一面之交罢了。
“我该怎么称呼您......许......?”白尘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甚至对这个男人充满了一丝恶意。
“许叔叔就好,我们有话直说吧!谁也不想拐弯抹角!”那姓许的男子提起嗓子说道,“我就两个要求——别和焉眠有太多接触;别让她耽误学业。”
“老许藏起来的信果然就是你写的。你还活着!到底怎么回事?”白尘扬避开男子给出的要求,反倒是逼问起他来。
男子探出头望了望,确保许焉眠并不在周围后,才拉着白尘扬到一个更为偏僻的角落。
“你为什么把那傻丫头交给老许?你明知道他身体不好!”白尘扬依旧无休止逼问着男子,让那男子脸上多了些许难堪。
白尘扬之所以与这男子面熟,是因为在他永远忘不了的那一天两人打了个照面——在老许的店门口擦肩而过的钻石王老五!
“说来话长。那年做生意到了汶川。谁能想到地震让我们给碰上了!愣是在那废墟里呆了不知多久哇!没吃没喝,我以为自己和焉眠她母亲就要死掉了!”回想起曾经的心酸,男子眼里流出悔恨的泪水。他是许焉眠的亲生父亲,现在却如同一个陌生人。
“焉眠她母亲呢?”白尘扬问。
“她......那天压在废墟下......唉!一言难尽!同行的几个人就我捡回了半条命。要不是有人赏我点脸,我到现在还不一定能见到你们!”许父拍了拍腿说。
“那么多年,你为什么都不回来看一眼?!你知道他们活得有多难吗?”白尘扬将自己的情绪完全释放了出来。
“我......我没脸见他们啊!就算见着了面,我不过就是个拖油瓶!”许父口中所说的悲惨的过去,倒是与他现在的身份有着天差地别。这何止是走了一遭鬼门关?这简直是被剥了皮、丢了魂,在地狱尝尽了一遍苦头。
“你说。这里面到底是不是还有别的事?莫非你......”白尘扬凭着自己的想法猜测着,又欲言又止。至少他在信上偶然发现的内容绝非那么简单。
“别胡乱猜疑别人!你是想诽谤?”许父明显急了。
“别,我哪敢诽谤您啊!我‘问候’您都来不及!”白尘扬连忙摆手否定到。
“你喜欢她吗?”许父突然开口问到。这问题让白尘扬心里来了一激灵,他没有设想面前这个高大魁梧的男子会抛出这个问题,更没想好怎么回答。
老实说,他也不知道对那个女孩到底是什么情感。这个问题在他心里不停盘旋着。
“没有没有。您也不要诽谤我。”白尘扬回答着,但明显不是发自内心。
“我希望是这样。找个理由让她退赛吧。”许父冰冷的说。
“合同上的违约金......”白尘扬说到一半才发现自己挽留许焉眠的想法是有多蠢,面前这个看起来就是有钱人,在乎那点违约金?毛毛雨罢了。
“我不会给你们留任何选择权。她现在还是我女儿,就不可能因为区区游戏而耽误一辈子。”许父语气与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可笑,抛弃人家那么多年,现在口口声声说“我女儿”?不如说是老许的女儿更有说服力!白尘扬心里暗暗骂到。
“不可能,”白尘扬一口回绝,“她在首场就已经一展风采了。日后的路必定不难走,GS给的钱够花了,大家都会陪她一起走下去。”
“孩子家家的游戏总会到头。一杯羹你以为那么好分呢?世道变了,梦想与自己走的道都没用,哪条是活路才重要。”许父回应到。
“离了你她也能自力更生,这几年就是证明。要是真要顺着你的路走,就应该从头开始,而不是中途再折返。”白尘扬说道,立场依旧与面前的男人对立,就像狼叼了块肉一样不肯松口,“想要干涉一个女孩的人生,就应该先考虑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而不是跑来这威胁一个社会好青年。”
说完,白尘扬转身就走,不给许父多一句话的机会。他知道,面前的人也是一匹狼,并且是只抛弃家人的恶狼。
一切被尘封的真相,早已记录在那些凌乱的信封之中。
这个来势汹汹的男人根本就是想背地里抢走许焉眠。他根本没有那个资格——
有钱也好,没钱也罢,就算是一个可怜的流浪汉来讨要孩子,也不可能以委屈的模样掩盖黑暗的往事。
白尘扬从来没有这样下定决心,也许在旁人看来他更没有资格参与其中,但老许的付出决不可能在这里断绝。
许焉眠永远是他的女儿,也永远是GS的一份子。无论现在还是将来。
那是难以忘怀的一天。
天气极其闷热,仿佛是在预示着什么。
许父与许母千里迢迢赶来此地,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能够接一笔大生意,从此改变一家的命运。
女儿还在家里等着他们,盼着他们。谁也没想到这次离别竟是永远。
“这次必定能成,回去做好菜!跟焉眠和德子好好来一次庆祝!”许父推着眼镜,朝着身后的许母说到。两人骑着自行车,就像是返城的知青,与当年一样。
“别说大话,咱们连大把钱都没见过呢!这次可得省着点花,争取来年开个公司,你当那......那公司的总裁!我呀,就当那总裁身旁的夫人,享清福!”许母并没有什么文化,但如今将要混出头,心里所想的全部吐露了出来。
吱呀——
许父突然刹住车。
“怎么了?”许母问。
“这天热得慌,动物也叫。真就不给人一个安静!”许父抱怨道,“焉眠爱吃冰棍,咱一会儿回去给孩子带几根碎冰棍!”
“碎冰棍?”
“‘碎碎’平安嘛!咱家的好日子马上就来了,马虎不得!马虎不得!”
两人带着从未有过的笑容,穿过一片又一片林子,往那向往的地方骑去。鸟儿在头顶盘旋,跟着他们飞着,在空中划出一道又一道划痕,队伍却比往常混乱不堪,像是断了线的风筝。
伴随一声清脆的声响,两辆老旧的自行车停在一栋大楼门口。抬头望,在阳光的照耀下,这栋大楼的顶点消失在云朵之中。
“金老板您好啊!早就有听闻您的大名,这次木材绝对是顶级的,包您满意。”刚一进办公室,看见买家的许父就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紧紧握住金老板的手。
“能和你们合作,我们也倍感荣幸啊。这次交易对你我双方可都有益,不多说,签了该签的咱就算了了彼此的一桩心事!”那金老板也显得很热情,一笑起来五官都挤在了一块儿。
许父许母盯着手中零七八碎的手续与合同。长期为他们供应木材,收入便如想象中一样收入钱袋,就差一步,就差一步!
这就是把钥匙,开了门,许家就不再是当初的许家了,他们的生活迈向了新的高度。穷人的头啊,终顶到天。
一单赚钱买房子、一单赚钱交学费、一单赚钱换新衣......
许父对于那个美好的未来有了无限遐想。
签了字,许父许母脸上多了几丝前所未有的光彩。忽然之间,轻微的震动缓缓变得剧烈起来,杯中的水莫名其妙溢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许父问。
“你们几个,去看看有什么问题!”金老板吩咐着左右两旁的手下,又以笑容面对二人,“多半啊是附近搞什么大工程,没事啊!没事啊!”
砰!
几块砖头掉了下来,重重摔在了地上。
感到事情不对劲,金老板急忙跑到窗边——远处的楼房开始不正常的晃动,包括他们所在的楼,已经不再是那微微震动,而是不断变得剧烈的颤抖!
“这......这是地震!跑!快跑!”金老板嘴唇也随之颤动起来,拿着桌上的合同就夺门而出。
许父与许母也跟在后面,一切来得太突然,根本没有留下多余的时间给众人逃命。浩劫乘风而来,谁又可能挡得住?
一声响彻云霄的巨响,让人的耳膜都快被震裂了。原本排列有序的工业区,在顷刻间化为一片废墟,余震未止,死神的审判也还在继续。
许父用尽全身力气挣脱束缚,从石堆中爬了出来。脸上除了尘土,还有悲哀。
面前,许母在左边,金老板在右边。三人都明白,不久后头顶的石堆会塌下来——无人生还。
“焉眠......焉眠......”许母嘴里念叨着女儿,整个人看上去奄奄一息,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那金老板则是放声大哭,为自己本该继续辉煌的一生而哭喊着。
许父爬起来,脸上是茫然,是无知,是困惑,是劫难后的痛苦。左手已经无力抬起,这个选择题终究无解。
小石块落在地上,冰冷的雨滴也落在许父的心中。他想哭,但哭会消耗余下的力气;他想笑,为搏得的钱好好笑一次,却无法再笑出来。
他咬紧牙关,将金老板从死神的手中拽了出来,面对接近残废的情况,许父望着许母——她好像在笑,但是已无生息,只有泪珠还在流着,汇成一条名为“悲剧”的河。
许父与金老板从透进阳光的小口爬出去,手中时刻紧握着那决定未来的纸张。
他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朝着废墟奔去,随后却在一声巨响之中倒在了地上。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倒了下去。
他也许选择了利益,也许为了大局考虑。但抛弃了自己的妻子,是一辈子的过错。
许父坐在街头,拎着个酒瓶,醉得不省人事。当初,他放弃了妻子,结束了以前那个自己的生命。现在,他以新的人生回来,蓦然回首,却不见身后人的等待。
穿梭在大街小巷,他以无颜面对女儿,只能沉醉于这喧嚣的闹市之中。
穷人的头,顶着了天。这才知,天无尽头,自己碰到的不过是一处渺小的云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