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太久远，记忆已经像学生时代褪了色的草稿纸。
那时候沈知意刚上高一，结束了高中生活的第一次月考，沈知意考到了全市前十。
她和程寻被分到了一班，而姜曼在沈知意的楼上，每天晚上会一起回寝室，不过由于明天去秋游，今天可以回家准备东西。
“知意，别去了。”程寻坐在沈知意的课桌上，看着抱着书包的沈知意，姜曼也坐在沈知意旁边。
“谁知道她是不是真心的，别去了。”姜曼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李照要是有一点良心，你也不至于难过那么长时间吧？说道歉你就去？她怎么不来找你让你去找她呢？”程寻气不打一处来，他一直觉得李照不是什么好人。
“总要给一个机会吧，我觉得我对她一直挺好的。”沈知意有些犹豫，她知道程寻和姜曼担心的不无道理。
“去可以，我们陪你去。”姜曼拉住沈知意的手。
“好，阿寻你就别去了。”沈知意拎起书包，三个人准备回家，“你不方便。”
“我不打女人。”程寻不听沈知意的话。
“我保证不会出事的，最坏的结果不过是现在了，对吧？”沈知意侧过头看看程寻。
“不行，谁知道她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凌鹤山虽然不高，但是也挺陡的。”程寻执意要去，他总觉得李照不会这么容易就痛改前非。
“你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小曼吗？”程寻如果去了，容易把事情弄得更僵，沈知意觉得，如果李照可以真心地道歉，那她可以既往不咎。
“好吧，我不去。”程寻点了点头，认识这么多年，他知道姜曼办事稳妥。
三个人各自回了家，晚上的时候沈知意早早洗漱好了准备睡觉，睡前还检查了第二天秋游需要的东西。
她久久睡不着，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自己和李照相识的过往。
女孩子的相识很容易，成为朋友也很容易，小学的时候，她们是一个考场的前后桌，李照约沈知意去卫生间，两个女孩一来二去就熟了。
初中又分在了同一个班，感情更加好，两个人都很活泼，经常周末约好出去玩，沈知意不得不承认，最初的时候，她和李照的感情是要比和姜曼还要好的。
直到中考结束后，有一天李照对沈知意说。
“你这幅恶心的嘴脸，我看了将近五年。”
“我永远生活在你的阴影下。”
“你的成绩比我好，长得比我好，你的家人对你好。”
“而我，我被整个世界所放逐。”
沈知意觉得眼前的女孩太陌生了，这不是她认识的李照，记忆中的女孩子，是买零食会买两份，和她一人一份，在别人不满自己的时候，为自己出气的好朋友，而不是现在这个全身上下写满了嫉妒二字的女孩。
“我所有引以为傲的优点都成了你的陪衬。”
“你中考前的铅笔是我折断的，没想到你提前准备了两个笔袋。”
“上届学长和你的谣言，也是我散布的，我一直都知道那个男生不是什么好人。”
李照对沈知意笑了笑，走进沈知意。
“我送你的毕业礼物，满意吗？”
“就因为这些？我把你当朋友你就这么想我的？我如果需要被衬托，我为什么要跟你这种与我不相上下的人做朋友？寻求刺激吗？”
沈知意瞪着通红的双眼，忍着自己的眼泪，她觉得自己的眼睛好酸啊，好像面前放了一堆洋葱。
“原来你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就到这里吧。”李照回头就走，好像身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
沈知意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可心脏还是一阵一阵地抽痛，她梦到了今天早上，隔壁班同学送过来的一封信。
沈知意太清楚李照的字迹了。
“明天上午十一点，班级会原地解散休息两小时，我在凌鹤山西边等你。”
沈知意一晚上也没有睡好，总是断断续续地被惊醒。
“知意，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谢苓把做好的早餐端出来，看到沈知意走到了餐桌旁坐下。
“可能是有点激动，昨晚没太睡好。”沈知意揉了揉眼睛，自己还没太睡醒。
“有什么可激动的。”谢苓摆好碗筷，“多吃点，爬山挺累的，玩的尽兴些。”
沈知意刚下楼就遇到了程寻和姜曼，程寻和姜曼住的比较近，而沈知意是三个人中离学校最近的。
“别怕，没事的。”姜曼挽过沈知意的胳膊。
“有事就给我打电话。”程寻在耳边做了个打电话的动作，这该死的学校是全封闭的，要不是因为秋游，就连手机也没办法带。
沈知意点点头。
他们八点多才从学校出发，将近十点才到了凌鹤山山脚下，程寻帮沈知意拿背包，千叮咛万嘱咐告诉沈知意别跟自己走散了。
沈知意拍拍程寻的肩，告诉他：“你别那么紧张，好像我是去赴死一样。”
“你一天嘴里没有点好的。”程寻拍了拍沈知意的头。
“好啦好啦，放心吧。”沈知意轻快地小跑几步，跟上班级的大部队。
十一点一刻，沈知意他们班清点了人数后原地解散了，沈知意去姜曼班的营地等姜曼，两个人去了凌鹤山西边赴约。
“你还真的来了。”李照走在沈知意和姜曼的后面，她到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在等她有一会儿了，“呦，走了一个我，你俩现在可是越来越好了，你这是来了个比我还不如的来衬托你？”
“你到底有没有想道歉？”沈知意皱了皱眉，她觉得李照不是来道歉的。
“我？我哪里错了？”李照向前走了走，靠近沈知意，姜曼下意识拉住沈知意的手，沈知意轻拍了下姜曼，示意她自己没事，不用怕。
“你不是说要来道歉吗？”沈知意觉得李照现在可能是精神方面有一些问题。
“我来祝贺你，考到了全市前十？挺厉害啊，跟你的小情郎程寻还考在了同一个班，是他家托了关系吧？”李照嗤笑一声，谁不知道程寻性格是个二世祖。
“我看你俩上山的时候还有说有笑的，他还帮你背着包，仗着成绩好老师都不管你吧？”
“不会是成绩也是他帮你作假的吧？”
李照一步一步地逼近，沈知意的后面已经没多少路了，姜曼在宽大的校服掩饰下，摸到手机，不知道给没给程寻播出去。
姜曼早在跟沈知意来这里的时候，就提前把页面打开到了程寻的拨号界面。
“怎么，你觉得程寻超过了你，你心里不舒服？我考到全市前十你嫉妒？我跟程寻一班关系好你有意见？”沈知意也向前走了一步，与李照的距离更近了。
“就是有，你也给我憋着。”
“这年头当婊子还要立牌坊？”
沈知意和姜曼皱了皱眉，没想到李照居然这么恶心。
“程寻转到班里，你俩还是前后桌，他为什么不跟同桌关系更好而跟你关系好？”
“为什么这么巧跟你考在了一个班？你为什么成绩突然在全市前十？你平心而论，你成绩之前真的有这么好吗？”
李照拎着沈知意的衣领，把她往后逼，姜曼扯着她的胳膊让她放手，但是姜曼怎么可能力气会比学过跆拳道的李照大。
“我的成绩……难道会止……步……不前？”沈知意眼里满是轻蔑，她后悔给这个疯子一次机会。
“止步不前，执迷不悟的，只有……你。”沈知意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说话已经说不出来了。
“沈知意，我真讨厌你这幅嘴脸。”李照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沈知意心里不禁被刺痛了一下，她从没想到她有一天会在李照眼里看到这种感情。
“你脑子有病还是祖坟被刨了？松手。”程寻连忙跑过来。
李照回头一看，放开了拎着沈知意衣领的双手，姜曼随着惯性向后面仰过去，把李照都拽得后退了几步。
沈知意的大脑有些缺氧，四肢已经没了力气，身体向后栽去，姜曼都没来得及抓住姜曼的手。
“知意！！！”姜曼踉跄地向前跑，和身后的程寻一起喊沈知意的名字。
……
“接下来的事，很显而易见。”阳光下微笑的沈知意，在对面前这个与当年的自己年龄相仿的周离离讲述着这个故事，“我休学了。”
“你休了学？”周离离不敢相信，因为即使是腿受伤了，或者是骨折其实也是可以上学的。
“我接受不了的，不是身体上的伤，而是心理上的，我那一段时间封闭自己，不想进行社交，对任何人都闭门不见。”
“我甚至越来越厌恶自己，我知道我伤害了很多爱我的，对我好的人。”沈知意现在提起那一段时光，已经毫无波澜了。
“我也想过死亡，割腕，吃药等等。”沈知意看向面前的周离离，“可我还是坚持过来了，我现在生活的也很好，我有爱我的家人，朋友，我还拥有一段美好的爱情。”
“离离，我知道一次又一次的化疗对你来说是一种精神和身体上的折磨，可你也要相信，你才十几岁，还会有很美好的人生，答应我，坚持下去。”沈知意拉着周离离的手，周离离的手几乎白的有些透明。
“离离！”沈知意回头看，看到了一个女人急步走了过来。
“妈！”周离离的眼睛泛起了涟漪，自从她自杀，就一直拒绝见到她的家人，现在看到妈妈，觉得自己心里满是自责。
沈知意还看到了女人身后几米处的林遇安，他对着自己招了招手。
“知意姐。”周离离腼腆地笑了笑，“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当然了！”沈知意眼角也有些酸。
“知意姐，去吧，祝你幸福。”周离离觉得，现在也没有遗憾了，沈知意配得上林遇安。
“你也会的。”沈知意跟周离离的妈妈点了点头，跑到了林遇安面前，被林遇安抱了满怀。
“我厉害吧？”沈知意仰起精致的小脸，一副求夸奖的样子。
“厉害。”林遇安亲了下沈知意的额头，“怎么做到的？”
“劝导其他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自揭自己的伤疤。”沈知意抱紧林遇安，“你要感谢十六岁的沈知意，要不然你现在根本没有女朋友。”
“我不仅感谢十六岁的沈知意，我还要感谢刚出生的沈知意，谢谢她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还要感谢二十二岁的沈知意，谢谢她遇到了我，让我的人生从此变得完整。”林遇安就在阳光下抱着自己的小女孩，感受彼此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