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桓觉得有些虚弱,盘坐休息一会,他先是运气调息,收神静思,双手垂在后腰,慢慢吸气,试着将“雨滴”汇聚起来。刚开始很流畅,内力充实起来,头脑逐渐变得清晰、轻盈,一刻之后,无形无影的“盲筋”又蹦出来,在说不清楚的某一点设置阻挡,让气息汇聚变缓,也许没有变慢,但脑袋开始渗入一丝浑浊,零星的杂念又出现了,断断续续,让静思的效果不再明显。
不予计较显然不是个好办法,如果神思一乱,他的后背便更加麻木、酸疼。
而般师父的吐纳练习已经很熟练,跟力道的结合也一定有了进展,这从近两天的表现能看出来。楚桓感觉师父的精力也更足了,苦战一天加半晚竟然不露颓色。假以时日,老般的修气法一定能够震惊丑坡,毕竟整个墨缠族都不擅长修炼内力。
可他老人家又说,每个人的盲筋存在的具体位置不同,需要自行琢磨,他人无法给予帮助,看来没错,般师父借鉴奂夫朋友的做法,悟出了吐纳术的练习之道,但不确定有没有反噬伤害,因此并没有声张,只是告诉了最亲近的几人。
《扪参历井》这本从涅油盗贼手上夺回来的奇书,第十页上记载的“撬和之”,真的就是针对盲筋来说的吗?
撬开盲筋,撬开,撬……楚桓不停地琢磨这些词汇,究竟有哪里做的不对呢,一旦急躁起来,就更没有头绪了。
撬是需要支点的,支点在哪里呢?他试过展开双臂,让气血从肩膀流过,慢慢加快,一侧抬高,一侧降低,之后迅速反转……还有,把自己后腰绑上重石,负重练气,待聚气到额头冒汗时,忽地解开缚绳,让石头落地……每次遇到的阻隔都不一样,这种感觉说不清楚,总之,无法让气息完全积聚在丹槽里。
但跟师父学了修气法以来,他的功夫确实有了突破,运气能跟发力更好地结合起来,他的耳力有所增强,好似身体也略变直挺了。只是那书中提到的平川、凿堂之法,颇为晦涩,难以悟通。
“嘿!你丰辽玉呢?”丹布华重重地拍了他一下,打乱了他的气息。
楚桓瞪着眼,想狠狠地骂他一顿,忽地脚底有些不适,像是一条火链在烤着脚底板,他想抽腿都费了些劲。
楚桓捏着小腿肚,吼道:“死胖子,就知道宝石美玉,丰辽玉早被疯贼毁了。”
他脚底的酥麻感又出现,伴随着短暂的刺疼,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用脚猛踹疯贼伤了脚?
“你看看,明明你强行练气有危险,这次应了吧,”丹布华道,“为了抓贼,师父的唔咻马都吓跑了啊,可惜。”
楚桓回道:“你小子没出一点力,少说风凉话。”
丹布华摸了摸楚桓的后颈和背部,咂咂嘴,“桓子,你劳役回来后,的确是挺拔了些,好像不那么驼了,昨天还没发现,难怪师兄觉得你个子高了。”
楚桓不想听他唠叨,推开他向外走。丹布华又跟了上来,看着楚桓扭捏的步伐。楚桓瞅了他一眼,忽然横出一掌,打向丹布华胸部,后者弯腰向后仰去,一个抄步定住。
“嘿嘿,华哥我也是有些实力的,想偷袭我,没门。”
楚桓嘘了一声,“我根本没用力,你那三脚猫把式别拿出来讲了。”
“哎,对了,刚刚我出去转,听见本村几个男人偷偷议论大叉的事,在说什么从贼手上抢来的,我过去问时,他们又不承认了。那会不会是你说的兵器?”
楚桓听他这么一说,就想到可能是今日被杀疯贼的重叉。“在哪呢?我去看看。”
丹布华道:“就在村中大街,跟我走吧。”
在主街北边的巨型榆树前,有破碎的金鸪像,被砸得只剩下半身了,楚桓想,或许是村民相信制造如此破坏,可以平息邯统神的怒火,保自身平安。
几个壮丁像牛一样自北向南跑来,扇起滚滚尘土,很快各自消失在胡同里。楚桓没有问,因为他已经觉察到不远处骑马徐行的武者,正向这边走来,直到距离几个屋落时,楚桓认出了他们是“嘉阳”背包人的同伙。
重叉就横摆在当先一人的马背,系在后腰上,当然过来的三人也都另外背着不知名武器。
丹布华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注视来客。
“呃,你们好像抢了村民的东西,那玩意不属于你吧?”楚桓指着重叉说道。
“嘉阳”人停住,眼中放出寒光,他说:“匪徒杀到丑坡来,听说当地英豪被干掉了不少,墨同府兵都损失惨重,你难道没看出来,事情一发生,亢书小子,也就是韦公的小随从,马上就出现在墨缠,他们是来毁灭证据的。我没猜错的话,这杆叉就是乱贼的武器,乡民们拿它没用,而由我带回去,就是一件铁证——证明有人谋害墨缠百姓,明白吗?”
楚桓没有回答他,而是问:“这重叉很特别,大侠能看出是哪里制作的?”
“嘉阳”人道:“的确是稀罕物,从工艺上看,很有邛州那一带的水准。”
邛州,东亢书边境的城市。
楚桓正想进一步套套此人的底细。
丹布华指着来人的坐骑嚷道:“唔咻马!那不是师父的唔咻马啊?”
楚桓观察“嘉阳”人坐下马匹,灰鬃毛,体格健硕,颈部尤其粗壮,大眼像抹了油的明灯。
骑马的人道:“你小子还认得唔咻马啊,不过,此马可是我从北川带来的。”
丹布华不回话,盯着那唔咻马,跟楚桓碎咕哝道:“就是师父的。”
此时,海煌领着一帮人围了过来,“嘉阳”人立刻纵马南驰而去。
海煌、乐子奇扑了空。
“海保长,可惜被他们逃了!”从巷子口窜出来的村民说道。
“你们私藏贼寇物品,要是被官家知道了,有你们的苦头吃。”海煌斥道。
那村民自觉理亏,默不作声。
“即便那背包人不走,咱们也占不到便宜,就凭那包里的重器,绝非一般人能耍得来。”楚桓道。
海煌叹了口气,说:“是高手,敢对付东屠俊的人,肯定差不了,不管是哪派,也不会好心帮助墨缠。”
“海伯伯,官府中有消息吗?还有多少疯贼没逮到?”
“墨缠豪杰齐力剿贼,贼寇已经所剩无几了,我在命凡府衙当差的朋友讲,墨同府以极大的代价摧毁了命凡河大转角处的贼窝。”海煌道。
楚桓舒了一口气,拍手道:“好消息,那么,剩下的贼已经不成气候了,只可惜长老们不愿得罪亢书,才使得背后的秘密难以揭晓。”
“别管那么多了,大伙先随我去卷烟冈吧,村民们反映那里有人被拖走。”
般廷义也跟了上来,一行人在申时到了卷烟冈。这卷烟冈其实就是些原先烤烟的土窖,乱石堆积,北侧有一小片林木。已经有一帮村民扛着农具在乱石附近转悠。
土窖常年不用,大多已经埋在了沙尘中,整片冈上,只有一两个洞口露在外面,情况已经十分明了。村民们虽然围在这里,但心中害怕,迟迟不敢冒进。
一行人轻易地跳上冈去。
“大家别怕,我们有功夫,疯贼是躲在窑洞里吧。”般廷义大声说道。
“对的对的,哎,您是般先生吧?海保长也来了,太好了!”
“这是辅拔营的般将军,我认得您!”
般廷义笑道:“难得乡亲们还记得我,话说这贼躲进洞里多久了?”
“您是说宦狼吧,只有一只,它只有三条腿,没什么劲了,行动已经很慢了。”
“嗯嗯嗯,咱们大声尖叫,把它引出来。”般廷义说道。
“小民们也想过点火生烟将宦狼熏出来,又怕它出来对付不了。”
于是大伙共同想办法把疯贼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