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贼被龟提比用铁链锁住,手脚都勒进肉里了,疯贼居然还有力气反抗,不断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这下,几人真正看清了贼人的丑陋面目,黑红的眼珠快凸出来了,鼻子塌进一半,两个鼻孔朝天,张大的嘴占了脸部的一半,下巴上的须毛跟针刺一样竖直,嘴角挤出来涎水,跟乱发黏在一块。
敏成一脚踩在他脸颊上,厉喝:“菜虫!我不管你真疯还是假疯,都得拿命来!”
般廷义刚要阻止敏成,邯内堡的人来了,大喊:“滚开!这是官府要犯,你们几个别乱来!”
楚桓道:“来人报上名号!”
邯内堡来人六个,黑纹巾裹头,身材健硕,最前面的一个背着一把大斧头,两手叉腰。
“小兔崽子,还轮不到你说话,不知道我是谁啊,般老贼哑巴了啊!”
再看般廷义,此时扶着疯贼的重叉,夺了龟提比手下人的油灯在瞧,朱彦正帮他擦拭伤口。他忽地转回头,道:“我还把这茬给忘了,傣木安的气度真小,说出去让人耻笑,唉,怎么,专门来捡便宜?”
“还敢提傣堡主,要不是忙着捉贼,中午就将你绑了,此刻已成为咱们的下酒菜了。”
邯内堡的人大笑起来。
“韩大光不跟着我了?换成你可不行,再说人数也不够啊,凭你们这几斤肉,都不值得我动手。”般廷义说完,吸了一口气,之前被重叉捣那一下,伤到筋骨了。
楚桓小声问敏成,敏成道是自正午开始,他与般师父就在岭东被邯内堡的人纠缠住,有唔咻马,才一时摆脱。
不过,傣木安手底大将韩大光增派人手设剪月阵,非要活捉般廷义。后来发现疯贼踪迹,才撤了大部分。
“少废话!你们七人对付一个疯汉都勉勉强强,还妄想跟我朴铁腿动手?般廷义和疯汉留下,其他的人可以走了,莫要逼我动粗。”
朴铁腿口气强硬。
楚桓听过朴铁腿这个名字,在断当山一带,曾经也跟猾王对着干,以勇猛著称,后来投奔邯内堡。
楚桓道:“我们拿下他,也是受命于府军,要用这贼换赏金,你们几个明知是贼,却在坐视不动,分明是无赖做派!”
朴铁腿旁边一人道:“般老头的小徒弟,好大口气!莫要明知故问,这贼得留下,般廷义也得跟我们走,你们几个,倒是可以滚了。”
般廷义道:“原来是昶靴啊,怎么你也跟着傣木安了?”
昶靴道:“来逮你,不上几个好手不行啊,不过现在,看你精疲力竭的,只铁腿一个就成了,是吧?”他看看朴铁腿。
两人口气充满讥笑。
于敏成用镰弯指着对方,“败类!就你们也敢自称英雄好汉!呸。”
邯内堡六人逼近过来,就要动手,龟提比迈步上前,口气强硬地说:“别说没用的,我乃是石关镇官军,受上头指派,来接应举报人般廷义,所以这恶贼必须由我带走,般先生也得到府衙交待事情经过。”
朴铁腿等人摇着行灯打量龟提比一番,放低武器,问:“你?少他妈唬人,看你这装扮不过是杂役吧。”
龟提比拉上麦子,挺起胸,吼道:“我们捉贼是特别任务,不能惊动百姓,换便装也是这个目的,你们几个江湖人,想跟邑守抢人不成?”
听他这么一说,邯内堡一帮开始犹豫起来。
他们虽称雄一方,也不敢轻易得罪官家。
楚桓此刻粗略地瞧了疯贼一通,很快发现他右臂上有一块嵌圆,那是一种形状扁平的铜质圆环,已经磨去了一小部分,割破衣服,弯曲的环角扎进了肉里,紫黑的血块跟筋条凝成一体。他心里疑惑,这是什么装扮。
而般廷义却又低下头端详重叉,他抬起头,把重叉递给敏成,肃然道:“这帮土贼四处作案,令各路豪杰愤然,般某此行也是为了打探贼帮的秘密,你们若非要阻挡,恐怕也不那么容易。”
朱彦他们也怒视着对面,朴铁腿一帮不敢贸然动手,昶靴指着般廷义道:“你留下,回去跟傣堡主算清楚账,这疯子,可以让小儿辈们带走。”
般廷义当然不会听他摆布,龟提比继续同对方争吵。
朱彦凑近般师父耳旁,道:“您先骑唔咻马走,邯内堡的人留给我们对付,您受伤了,不便纠缠。”
般廷义道:“不必,我没事,再说,唔咻马被这疯贼惊走了。”
突然,那疯贼受不住束缚,开始吼嗷吼嗷的高叫,头顶枪地,扭动身体想挣脱绳索。这时又从他嘴里蹦出几句含糊的叠词,楚桓一直盯看他,听得相对清切,这很像亢书那边的口音。
疯贼嗓音越来越大,在楚桓、敏成的压迫下,此贼艰难地扭动身躯,神色异常痛苦,嘴唇都咬出血来,破碎肿胀的嘴里冒出“祖宗,救我”之类的话。
楚桓想问他几句,根本得不到回应,疯贼的力气越来越弱,叫喊声也变哑了,最后虚弱地蜷缩起来。
此时,楚桓确认疯贼没有此前的危险性,就把他弄上了龟提比的马,一行人开始撤退,邯内堡的人则跟在后面,朴铁腿的一个手下朝东而去。
看来他们是要搬救兵,纠缠到底。楚桓一直谨慎地回看,防止他们突然袭击。敏成恶狠狠地捏着疯贼的膝盖,抑制住弄死他的冲动,只因般师父说要先弄清楚此贼的身份。
刚出跳蚤岭,到一处平地,就忽地听到一阵急促的箫声,有白衣人径直挡在路中央,楚桓他们被吓了一跳。
“王阿国?是你?”楚桓问道。
“嗯?姓楚的小子。嗨,把贼人交出来,你们几个平民管什么闲事!”王阿国口气还是很嚣张。
“呃,捉到的老鼠不能随便放跑,战利品属于得胜之人,这疯贼是墨缠人的大敌,我们自有办法处置,王阿国,别惦记了。”楚桓态度坚决。
“亢书小子,回去吧,我们还得查明此贼来头,不劳你费心。”朱彦道。
王阿国身后多了三个人,定是亢书“帮凶”无疑。
其中一人声音浑厚,“猾王帮的奸细在猪头圳被我们逮到,从奸细口中得知,猾王从断当西麓求得巫术,将属下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混进丑坡,来残杀无辜,这种作为已经触怒了亢书高层,我们就是来活捉这些恶棍的,弄清缘由,以防止他们再祸害北域。”
“当然,也是为墨缠同胞报仇,猾王在北方藏身,你们实力不够,只有我们才能帮你们揪出猾王来。”说话的是个亢书女人,她的方向飘来浅香阵阵。
于敏成道:“放屁!我们的事不用亢书管,闪开!”
龟提比道:“别讲故事了,又是邯统神,又是猾王,谣言!这事你们别来搅和。”
楚桓回头一看,邯内堡的人见是亢书来的生客,都悄悄地往后退去。
般廷义道:“敢问,朋友们可是来自东亢书?韦公门下?”
亢书女子道:“受韦公指派,前来帮助墨同府,这疯贼非人非妖,得由官家处置,容不得马虎。”
嗓音浑厚的那位接着说:“正是,应付这棘手之事,你们虽能抓住一个,可不知道还有许多疯贼藏在暗处,快些回家去吧。”
般廷义听了一会,说:“谢谢好意,不过我们也是要将此贼交给佘邑衙门,也算尽了份乡民的责任,为同胞出口气……”
楚桓心想,亢书人明明为了私心要带走恶贼,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但眼下昏暗无光,月亮隐没,对方实力不明,还不好说能不能摆脱他们。
“怎会能,有你们帮忙,东边墨同大军也布好了阵,疯贼已无处可逃,哈哈,还有,既然中了巫术,又怎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怎么会从小玄镇开始作乱?”楚桓问道。
“这其中具详谁又能说清楚,先入小玄,是猾王向段已龙寻仇啊,这都不懂?”那女人答道。
“那疯贼团伙一定有一个领路人了,此刻藏在哪里呢?你们这种解释恐怕不能自圆其说吧。”楚桓故意提高嗓门,高亢的声音击破夜空的宁静。
疯贼被楚桓带动起情绪来,又哇哇的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