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三把剑,杀人,君子,王道,江湖侠客独好杀人剑,十步一人,千里无行;文人雅士独好君子剑,形态优雅,佩之风流;帝王之剑,也有其名,是谓王道,天下剑客以王道剑为尊,君主佩之,一彰文治,二显武功。
刀仅两把,斩人一把,斩鬼一把,从此落了下乘,世人只当刀客皆使斩人刀,而不知斩鬼刀为何,更没人想得到,刀客间传闻,此上还有一刀,足以斩龙。
......
饶土本有千年战乱,大辛扶风祖皇出世,生于现今二国国都辛饶长柳,同发迹于云台山,数十年纵横成就二国伟业,因兄弟相称,合称二皇,立下盟约百世为友。
二国初立饶土大定,世人皆称太平和合,上达二皇耳中,商定年号太和,同年大宴天下,立旨:小国自立,任其壮大,只需与二国同苦共甘;避世宗族皆尽出山,无论旧错,改制山庄,为国卫民。
此旨一出,天下哗然。
......
之所以自名二流,流云步,流水刀,步步玄机刀刀连环,只因当世有名有号者皆用剑,山庄宾客无剑不盈门,二流山庄,却也真的成了二流,遭剑庄蔑视,江湖讥笑。
“刀者,霸道有余,却始终不是正统......”
老庄主沧桑而不甘的话语在韦长生记忆中浮现,心里抱怨,王道剑存于天下,斩龙刀一日不出,以刀入道者便一日抬不起头,始终被剑客讽为杀猪宰羊之屠户,无数比武场上,刀客以其霸道甚至难克斧锤,江湖名声与日俱下。
“小兄弟,你还没说完,这块地比起王驴子那块,又有什么不同啊?”
澎湃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的询问打断,却不敢有丝毫不满,眼前的微胖老头李厚道,和他口中轻描淡写的“王驴子”王百驹,王城排的上号的大商人,李家布匹绸缎,王家宝马良驹,称得上当世佳品,又与城中不少达官显贵走得近,一般有点手腕的势力都要以礼相待,何况区区“二流”。
“李老爷,抱歉抱歉,我这也是被您这贵气镇住了,庄子里这点产业您也看到了,比不得老爷您万贯之一文,王先生那块,宅子是先人前辈盖好的,拆了麻烦,住着不舒服,您这不一样了,地比那大几分,也没老宅子,您现盖,岂不美哉?”
“王驴子”,李厚道叫得,韦长生万万叫不得,只能以“先生”之称显得比“老爷”低上一二,真要得罪了王百驹,李厚道帮的还不一定是谁。
在眼看着刀客快要跌出“二流”的今时,靠着祖上余荫,王都辛饶城外足方圆百里的山林都是二流山庄的地界,众人得以以买卖地契吊着一口武者志气。
据传百年前,王城外八成山林皆属山庄柳家,刀客势微,却还同剑客二分江湖时,那任庄主将其余山林赠与大辛王室,换后人太平,沾王都气运。
韦长生,二流山庄有自己那把椅子的“大人物”中,年龄最小的一位,地契买卖说大不大,说小也不能交给庄里门人去做,这把着全庄上下百余张嘴的赚钱差事,也就交给有几分伶俐,最小也最闲的韦长生去做。
“长生小子机灵,长得也有点俊俏,来买地的大老爷看上了带回去当儿子养,是他的福气,咱们庄里也少一张嘴不是?”
这是韦长生接过这活儿前,庄主柳君生说给众人听的,而话里藏着的,是柳庄主对自己这个便宜弟弟或儿子的嫌弃,嫌弃的不是这个小子,而是理不清这关系。
君生长生,看似出于同一人之口,事实也确实如此,老庄主柳南游四十五岁那年,外出游历,在一兵荒马乱处捡到一男婴,父母应是惨遭杀害,缘是淡黄襁褓上用血写下一个“韦”字。
男婴在一塌了一半的墙角,凌乱搭着几块木板,孩子哭声引来柳南游,四下寻找不见孩子父母,见其可怜,眼里也透着几分灵光,便把男婴带回山庄,起名韦长生,说是给自己亲生儿子找了个弟弟,如果愿意,也可以当儿子养,这亲儿子,便是柳君生。
一无血缘关系,二来两人差了二十三岁,自己有个在大辛做武将的争气儿子,每次见到韦长生不知叫小叔还是叫弟弟。韦长生被捡回来那年,看骨龄算他一岁,那年,柳君生的大儿子柳玉童,整四岁。
这年,韦长生十六,如果不是还算懂事,流水刀练的也有模有样,以力争得自己一把椅子,早就因为柳南游再次游历数年未归,自己的身份给柳君生父子带来尴尬而被赶出山庄自寻出路了。
从懂事那年,长生就不是个顽皮的孩子,相反不知为什么,明白的事比同龄人多得多,按照还没出门游历的柳南游评价,长生比自己的孙子有出息,只知道练武怎么继承山庄,虽然最终大辛王室给山庄的将领名额让柳君生留给了柳玉童,但韦长生毫无怨言,只觉得在山庄住着更舒服,更自在。
一番连哄带骗,又一块“废地”的地契卖了出去,按照早定好了的,辛饶城民,一亩一万银,外地人要买,那就得贵上一两成,李厚道此次买了十亩地,十万银,加上上月初的王老爷,九亩五分地,这一下够山庄里面其他“懒汉”不做活白吃白喝不少日子,当然,前提是不能去城里潇洒。
对于山庄众人来说,山里灵气氤氲,凡夫俗子住上个一年半载就能延年益寿,山脚下,尤其是向着辛饶城的平地,光秃秃生机匮乏,也就称得上“废地”二字,也就是城里只有一座小府邸的大老爷们喜欢沾沾王气,互相攀比一二,买下这边的土地。
怀里揣着印着十万银和丰通钱号的钱契,脚步飞快往庄里赶,推开大门,眼前的场景让韦长生怒其不争,扯着小孩特有的尖细嗓子大喝:
“柳君生,我连着卖了两块地,十九万五千银,你呢?不是跟秀剑山庄庄主有要事要谈吗,怎么在这跟纳伯下棋!”
纳伯本名古怪,西北赤草原以北的异族,一个肤色偏黑,体格健壮的中年大汉,比柳君生大些,庄里年轻一辈的都尊称一声纳伯,准一流的拳师,路数古怪,势力稍强于柳君生,二人比试纳伯胜多败少,庄里食客数其最强,平日里除了与庄主比试,还帮着管理其他食客。
此时二人下的是纳伯从家乡带来的困兽棋,虎豹狼蛇为棋子,韦长生看了几遍就能跟纳伯下个有来有回,只是柳君生棋艺不佳,总缠着纳伯下棋,在韦长生看来,这比起文人雅客或是军旅官兵喜好的黑白子与对将棋,更像是孩童的玩具。
“小弟,怎么跟大哥说话的,这也是要事,是博弈,博弈,你还小,听不明白。”
韦长生气结,平日里叫大哥,庄主嫌怪,宁愿自己直呼他父子二人姓名,一到这种时候,想起自己兄弟身份,不由得瞪向纳伯,指望这个忠厚长者说两句,纳伯了然,微微一笑。
“你是错怪庄主了,先前的事情放一放,今日晚些时候苍州巨富朱斗方来这边有要事,辛饶城客店少,他们要来我们山庄暂住,这也是陛下那边的意思。”
“苍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