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上无阻无塞,从快车道一路驶向远方。
的士停在郊区林场边的泥土路上,打开车门下了车,面前有一条幽深小径,直通看不见底的森林深处。
我拨开垂在路中间的一条草的枝条,开始朝里面走去。
每走几步路,就会惊动草丛里的小动物。
在我很近的身旁,两边草丛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悦耳声响。
这是生活在大自然里的灵性动物,在对我弹奏乐曲呢。
在离进来的路口约百米的树间,我看见一条汩汩流水的小溪,溪流一路蜿蜒去到看不见的深处。
这条长长的溪流,养育着大山里无数的生命,动之不倦地流向远方,波光明灭,日月更替,泡沫聚散,想必,溪水终会汇入江河,成为怒涛江水里的一抹力量吧。
在我注意溪水的时候,路中间来了一位骑着电摩托的老男人。
老男人的声音有点嘶哑但蕴含着核心力量,“小天,这里。”
我一眼认出来,露出欣喜的笑容朝他走过去,“老叶,问兰跟你说了吧?”
“嗯,她订了酒楼下午的位置,我出来接你,上车。”
下午?那还有点早呢。
老叶把车掉头,拍了下他电摩托的后座位。
也好,闲着也没事,就去他的住所坐会儿吧。
跨上电车,向前驶去,在土路上颠颠簸簸。
在叶天的记忆里,老叶是叶问兰的父亲,在他妻子得病去世之后,通过老朋友的介绍有了一份护林员的避世工作。
在广袤无垠的森林之中,种点小菜,喝点泉水,过着休闲清修的无为生活。
这种生活,可是哥前世一直渴望得到的啊。
因为在钢铁丛林的日子,就跟复印机重复扫描同一张纸一样,或者是,耳机里单曲循环一首最难听的音乐,日复一复,无比枯燥。
而如今不同往日,一扫枯燥,恢复状态,我拥有XP系统小净,这感觉像腰里揣着万八百万,有底气,有自信!
路上,老叶感慨地说,“哎,小丫头片子,一转眼就毕业了,年难留,时易损,现在长成大丫头咯。”
我心有同想,“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一定要好好珍惜。”
对于我的回答,老叶感到有点出乎意料,“小天,以前你可不会有这些感想,你一直是没成熟的孩子。”
“那我希望在您的眼中,不管现在,还是以后,我能一直当那个没成熟的孩子。”
“好,好,永远都是。”
我跟老叶爽朗地笑了,今天有感到平日生活里从没有过的轻松欢快,因为老叶,也因为身处在大自然中。
忽然,事出意外,电摩托的后轮与稀泥搅在一块,因为打滑开不起来了。
看路上前方,小径变得更加坑坑洼洼,让这辆小电摩走实在太勉强,不亚于叫一个小孩翻山越岭。
我们只能推着走了。
我夺过电摩的龙头,“我来吧,平日是我不在你身边,让你累着了。”
换做以前的叶天,他有尽孝的心却没有付出实行的胆,就算叶天抢着帮忙,事情做得也无法让人满意。
我推着车走的时候,总感觉旁边,老叶看我的眼神带着欣赏,而且意味深长。
不知你们会不会有这种感觉,反正我被人注视会很别扭,于是转移话题,“老叶,在山里行走,应该买燃油的摩托车,改天我送一辆可以越野的过来。”
老叶笑呵呵地一摆手,“别麻烦了,燃油摩托车太吵闹,我不堪吵,动物也不堪吵。”
我焕然大悟,“原来你是怕惊扰到动物,所以才骑电摩托的呀。”
听他这番解释,我更加喜欢这个老头了。
接下来,我才知道,老叶对我的好感程度远超我对他的。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等到达护林员的住所你们就明白了。
前面就是老叶的木屋,他的住所坐落于被芦苇围起来的一片空地上。
在竹栅栏院子里面,有一个黝黑的老汉,正探头往屋子里面看。
老汉的脚边放着一袋大米,当他看见老叶同我走过来,便跟老叶打了个招呼,“俺说屋子里咋没人捏,先把米给你扛进去哦。”
原来木屋的门没有上锁。
老汉轻松扛起那袋米,打开了门就要进到木屋里。
老叶连忙挥手阻止,忙着说不要之类的话。
“跟俺们客气啥,你必须拿着,要不是你跟俺们说着了火,还帮忙灭,那俺们下半年可吃土哩。”
老汉说着,就扛着米进去了。
我听出一点眉目,那老汉不是胡来的人,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呀?”
老叶无奈摇摇头,苦笑着解释一番,我这才知道缘由。
原来在前些日子,天干物燥,小孩玩炮,引燃了一片麦地,老叶拎着铁锹冲上去,保护了近百亩麦田。后来务农的人赶过来以后,看见浑身沾染灰烬的老叶,还有几个被吓傻哭哭啼啼的孩子,瞬间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后来几天,你也看到了,他们给我送米又送蛋,我上个星期日下午才进乡买过物资,这么多实在吃不完呀。”
这时,老汉笑呵呵地从屋子里走出来,指了指我对老叶问,“嘿,这是不是你经常提到的年轻人啊?看着年纪不小哩,娶老婆没有?”
我给他打了个招呼,“叔,我还早呢!”
“不早了,不早了。”
难道哥看起来这么成熟么?我错愕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老叶也说,“是不早了。不过老乡,你就别再送东西过来了,我吃着不塌心,而且东西吃不完,还要被老鼠吃掉了。”
老汉听了脸色一黑,本来皮肤就黑,现在变成木炭了,“俺们要给你送,你就拿着。”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因为好意被无情拒绝所以生了闷气。
老叶又一次无奈,“你看,这……”
对于善良的人,面对朴实的乡情的确应付不过来,我拍拍老叶的肩膀,叫他别在意,“要我说啊,盛情难却,却之不恭,恭敬不如从命,他们硬送,你就拿着吧。”
“小天,我感觉你变化挺大的,那你明白我为什么要说你到娶老婆的年纪了吗?”
我一知半解,难不成,老叶的话外音,是要将叶问兰许配给我?可是她已经有蓝朋友了呀。我如实回他说不太明白。
老叶的笑包含着长辈的宽厚与和蔼,“榆木脑袋,进屋里说吧。”
大白天,木屋采光很好,很是明亮。
我给他拉了一把椅子,老叶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我,一杯自己喝,两人就茶而谈。
唆了一口茶水,又呸呸吐掉茶渣,老叶这才慢慢说,“如茶做人,又当胜茶做事,这茶呀,分浓与淡,慢一点喝茶,才能体会到茶的真滋味。”
学着嗦了一口茶水,除了烫嘴皮子,没有其他感想。
老叶笑呵呵地,“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从小善良,踏实肯干,比其他家庭的孩子,更懂得孝顺,说你榆木脑袋,其实做人笨一点才能走得更踏实,”他摇摇头,“但是感情上,你就是不开窍啊。”
一头雾水说的就是我,太过久远的记忆,我是想不起来了,所以不知道老叶从何说叶天不开窍?
“老叶,你能不能说一些我小时候的事?我哪里不开窍?是不是有女同学对我表白,我给拒绝了?”
“臭小子想得倒美,有没有同学对你表白,我从哪里知道?”老叶唆了口茶水,慢慢地说,“不过啊,要说我们家被哪个贵人扶持的话,那一定就是你了。”
“我?贵人?”
“对,在你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在工地伤到脊椎,足足在病床上躺了两年。你阿姨又要照顾小兰,又要照顾我,家里没有收入,白天她出去摆摊,一边给孩子喂奶,晚上回病房,就做针织活,白天夜里都干活,可没等我的腰康复,家里积蓄就都花光了。”
我听得入了迷,“积蓄都花完了?那你不是得带着病躺家里?”
“万幸啊,那时候我想我肯定要被医院赶出去,幸亏你阿姨遇到了你,马瀚雇她给你喂奶,还俏俏把医药费先付了。从那以后,当你的奶妈,就成了我们一家子人的生活费来源。在两年后,我的病就基本康复了。”
果不其然,天生我材必有用,没有谁是多余的。
另外出生在贵人家庭,却没有享受的命,或许这就是叶天和马瀚家命中注定的缘分吧。
由衷道了声谢,“是您和阿姨教会了我正确的三观。”
“我们一家人都非常喜欢你,尤其是小兰,她从小就爱跟你待在一块,到了谈恋爱的年纪,老师还以为你们两个是情侣呢。”
我老脸一红,校园春光,情窦初开,竟然还有这等美妙的经历,唉,可惜没办法再体会一次了。
“承蒙您二老厚爱,可我终究是你们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呀,当时您就不担心,马瀚回过头把我夺走了么?”
“我跟你阿姨有讨论过这个问题,马先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马先生要真这样做的话,那我跟你阿姨,也只能把你送回去。”
理是这个理,但听完,我稍微感到失落,“还说您二老有想过这个问题,不也没办法嘛。”
“有办法的呀。”
“我不信,除非你说给我听。”
老叶呵呵一笑,“小兰一直都非常喜欢你,不过你这榆木脑袋不开窍呀。”
啊!!我惊愕,“问兰她暗恋我?”
“傻孩子,她在送你坐上飞机后,在机场哭得梨花带雨。她对你的喜欢,超过我们所有人。”
还有这事?!
女人是感性动物,心碎一地的时候,一定会放下防备,要是有人对她好,她就被骗到手了。
问兰还非常年轻,不可能吊死在一棵树上。
我能理解她。
“老叶,如果我能追求到叶兰的话,我们能得到你的祝福吗?”
“你这么伤我女儿的心,要是有本事拿下她,我会对你刮目相看。”
忽然,我和老叶同时听到门外的竹栅栏发出异响,他放下茶杯快步走出门口,我跟到外面解惑。
原来,是一头獾猪在寻找食物,并破坏了竹栅栏。
老叶抄起一根木棍,用力敲打地面并一步步靠近,同时呵斥着把獾猪吓跑了。
站在倒地的栅栏旁边,有点愁,“这小家伙,把我栅栏咬坏了。”
我走过去看情况,有一处栅栏散掉了,“动物常常来搞破坏吗?”
“大姑娘坐花轿头一遭,你去屋里把工具箱拿来。”
屋里,我给自己戴上手套,然后取了工具箱里面的铁钳跟铁丝就回去修竹栅栏了。
修栅栏用这两样东西就够了,我抓起两根晒干的黄竹子,交叉放在地下,接着用铁钳把铁丝拧上去,就这样拧好了一处坏掉的地方。
老叶想拿走我手里的铁钳,“你有点生手,还是我来吧。”
推开他的手,说实话,我想让他成为我未来老丈人,替长辈干活是子女的职责,“我觉得我干得挺好的呀,你在旁边指导就行了。”
老叶呦不过我,我就这么重复用铁钳拧铁丝,时间一点点过去,鬼使神差,我突然问,“老叶,问兰有没有带老唐跟你见过面?”
老叶反应很是意外,“老唐?他是小兰的同学吗?”
哦?!
看来老唐还在观察期呀,得不到问兰认可呢。
那我也不要让老叶知道老唐和问兰的事情,否则,问兰肯定会对我生意见的。
嘿嘿。
有点语塞但迫不及待地回他,“呃是,是她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