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陇是个喜欢回味的人,恋爱不到一年的时候继陇就开始了回味。这才发现,恋爱以前喜欢却没有言明的时候也很美好。
首先就是最初的相遇,很有周星驰电影的风格,只不过是雨时在继陇手里抢走了成绩单,而后有人说那个人就是雨时,继陇就喜欢上了甚至没有看清晰的雨时。只记得雨时转身时飞扬的辫子好似狐狸的尾巴,搔的继陇心痒难耐。当看清雨时美丽的脸时,继陇头一回尝到了自卑,也是那张美丽的脸,在看不到的日子里,扣心挠肺。
喜欢上一个人,日子会变的不一样,连原本固执坚持的东西都能轻易改变,而身在改变中的人不能够察觉,也是分手后发现自己变了很多的原因。这种改变往往将一个人变得美好,所以后来继陇觉得每个人都应该向前任说声“谢谢”,至于需不需要说“抱歉”和“去你妈的”是另一回事。
相处的时间久了,继陇越发的自卑起来。善解人意的、温和的、从不发脾气的雨时和暴躁的、怨东怨西的、看见校园里混混躲开的继陇对比起来是一种讽刺,虽然继陇有一副不错的嗓子和不赖的嘴皮子。
于是继陇的脑子里有了另一个故事的雏形,鲜衣怒马的将军和倾国倾城的美人,继陇用了整个青春期的时间去完善那个故事,却总不能幸免自己故事的悲伤的结局——将军要么在美人将要扑到怀里时平静的闭上了眼睛,或者他的美人在别人的怀里笑颜如花。那种枫叶四散的、暖色系的背景下;那种红黑交接的、惨烈的末日景象下和紫色薰衣草布满天地、细小的花瓣随风飘荡的画面下……,将军一次又一次的倒下。那些沧桑的、苍劲的、温柔的风汇在了一起,挑逗着、挝折着坐在水泥台阶上看着黄土大山的继陇的心,吹动了继陇额前长长的的卷发。
没在一起之前,继陇虽然知道单单是在穿过雨时旁边时偷瞄她一眼,或者是偷偷将QQ密码改成雨时的名字首字母加“I Love you”并不足以使得他和雨时产生交集,但每每不知道怎么去介绍自己的继陇只好拖着。就这样了半年或者更长的时间,继陇把喜欢她的事情弄到了人竟皆知,却还是自以为偷偷地观察着雨时,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煎熬着却硬撑着没有把喜欢雨时当着雨时的面说过。
继陇想,雨时会喜欢自己的原因只会有一个,七年级的继陇参加了给下一届考生考试播音的工作,之后学校办了一个广播站,继陇是广播员。这大概也是继陇在初中一下被人熟悉起来的原因。在当时的乡下或许只要播音就会被觉得有才,继陇被朋友打趣的称为才子,而讲良心,当时继陇的普通话还很烂,而一手字一直被别人说好也的确是后来才好起来的。但就是这样的继陇居然会吸引到雨时主动和他说话。于是就有了那样的一幕,表面平静内心却山呼海啸的继陇和勇敢的雨时。然后就人生第一次牵手、第一次和女生搂在一起、第一次为了在女友面前表现狠命的在球场奔波。时光从那时开始明媚,欢喜的继陇用最短的时间赶回家吃饭然后去学校,赶在午自习之前见一面雨时,是那时最欢喜的事情。
故事迄此为止是最美好的,愉快的时间到底是掩盖了一些东西。雨时是那个年龄段成熟而又富有浪漫的女孩,可继陇不是。被人说成有才华有想法的男生在这个时候还只是一个自负而又什么都拿不出的小屁孩。
后来继陇客观地看,那时的雨时是自己想玩一辈子的玩具,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会获得无限的开心,而当自己就能获得开心时便想不起来雨时。继陇想起来对雨时的那些好,贫穷的继陇拿着父亲或者母亲给的5毛的雪糕钱给雨时买一罐5毛的汽水,生日时送给她的围巾或者一罐千纸鹤,继陇真的想让雨时开心,最后仔细去想的时候却总感觉无异于给心爱的玩具做保养。可能这便是懵懂爱情的残酷。
当然不止是残酷,那一幕幕欢声笑语、留在继陇衣角的手渍以及更多的数不清描述的愉快画面都被存在脑海里,在不经意想起时仍会惹得嘴角勾起。所谓“每一个片段都是喜剧,可合在一起就成了悲剧。”就是这个意思吧。
继陇不知从何时开始突然就意识到了自己和雨时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于是,继陇开始频繁的找雨时,然后争斗的思想就会冒出来,“凭什么每次都是我眼巴巴的去找她,我偏要等到她找我。”这是继陇在那个时候对爱情的患得患失,现在看来可笑,但转念一想,所有在爱里的患得患失不都一样吗?每一次,捱不住想念的继陇都去找雨时,找一个熟识的同学喊雨时出来,然后两个人借着在教室外面背书的借口度过一个个愉快的傍晚。
小小的战斗过后,疲惫的将军想看看如果自己不走进美人的小院,美人会不会主动迎出来脱去将军的盔甲,让将军的脑袋靠在美人的肩膀上,获得放松。可或许美人怕打扰到将军,所以除非将军找她,否则坚决不出现在将军的视线里。继陇脑海里的故事便这样有番外,完善这个番外故事很耗时间,而继陇很乐意时间在不知不觉时溜走。不到时间紧迫时,人不会知道时间珍贵。
青春期的恋爱瞒不过任何一位称职的老师,这段本来就人尽皆知的恋情慢慢传到了继陇班主任的耳朵里。班主任找继陇谈话发生在知道继陇搞对象很长一段时间以后,恰巧那几天里雨时送给继陇一条塑料的吊坠,继陇用红绳穿着,仿佛觉得自己胸前挂了个金元宝。班主任找继陇谈话的时候用了过分慈祥的笑脸迎接继陇,瞬间就让继陇感到了压迫。看到班主任奇怪的笑久久不散时,继陇明白了今天谈话的主题。继陇想,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试着和他抗争一下,可想了想,继陇却不觉得能说出什么有力的话来,毕竟,所有的大人都不认同在这样幼稚的年纪时谈情说爱,于是便低着头不说话。沉默的时候继陇想起来那句“沉默是最好的武器。”更坚定了继陇不开口的决定。其实,这是继陇第一次顶撞长辈,继陇的耳朵里响起来砰——砰——的声音,是自己的心在狂跳,也像极了战鼓的声音。
看继陇一直低着头不语,班主任感觉到了棘手。于是保持住那份过分慈祥的笑容开了口:
“你和雨时在搞对象吧?”
“嗯……”蝇语
“感觉人家好吧?”
“嗯。”依旧蝇语
“嗯?好?能有什么好?在这个年纪谈恋爱的女的能有什么好?”
继陇轻轻了攥了下拳头又松开,依旧保持沉默。
然后空气寂静了下去,之后就是班主任“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忠告。凡是经常被老师教训的学生一定知道,这是谈话即将结束的标志,于是继陇轻松的抬起头,老师便轻易地看到了继陇脖子处的红绳,顺手就把那粒绿色的塑料吊坠拽了出来。放在手上端详了一会以后老师看见了刻在吊坠背面的“雨”字,然后非条件反射的在鼻腔中挤出来一个“哼”。继陇后来想起来这一幕,觉得那一刻老师的眼里自己一定是面目可憎的,不然他不会像赶苍蝇一样将继陇赶走。“早点断了吧,把书好好读吧,去吧”,继陇转过身以后,班主任缀了这句。
出了教师宿舍以后的继陇背后落了汗,继陇体会到了这位身高一米六的老师强大的气场,也是继陇头一次在现实中知道什么叫可畏。但更重要的是继陇头一次体会到现实上存在和书本上存在的区别。
回教室后的继陇又一次仔仔细细的想了想和雨时在一起的时光,只觉得烦恼,就趴在桌上睡了。被班主任拎住耳朵叫醒的时候,继陇被近在咫尺的班主任的脸吓了一大跳,看到这一幕的同学们炸开了笑声。然后刚被谈过话的继陇又被老师拎到了教室门口罚站。类似这样的情况继陇后来也遇到过,也相当正常。当你疲惫时,却发现自己不能够停下来,现实总能够找出来理由推着你前进,哪怕你的牙齿缝里还往外渗着血。这时的继陇没能意识到这种情况会让自己发疯,但谁又能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想到更远的事呢?
过了几天,继陇和雨时一起去了小操场,两人背靠着红砖墙站着,不是因为上个周末去小学的时候把攒了一周的话说了个干净,这时候实在想不起来有什么值得聊的话题,继陇才学着雨时的样子45度仰望天空。良久以后,继陇瞟了一眼雨时,然后继陇又一次看到了仙女下凡般的场景。继陇到现在也不知该如何形容那时的画面,她就那样生动的活在继陇的记忆当中,只给继陇留下一个美好的概念。
最后还是继陇先开了口,他声音虚弱地告诉雨时:“老师找我谈话了。”“那你的意思呢?”雨时低着头,但那一霎继陇却仿佛能感觉到雨时颤抖的睫毛。“哈哈,你紧张什么?我的意思就是躲着点老师,别让我们老师看见就好了。”雨时仿佛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然后继陇就牵起雨时的手,在小操场刚种下不久的国槐之间穿来穿去。继陇隐约感觉到和雨时在一起的路就像此刻的步伐一样,肯定要经历曲折的。
横枪立马的将军仿佛看清了敌人具体的模样,他们全都露着奇怪的笑面向将军,像早都知道将军手中应当无坚不摧的长枪刺不进他们周身三寸。敌人的战术在将军的眼中甚是简单却暗暗和某一种道理相合着产生了不可抗衡的力量,最后将军选择了蒙蔽双眼,不去看敌人脸上的表情,然后这场战斗的胜利好像属于了将军。这个番外故事形成以后,不听话、顶嘴的继陇也出现在了老师和家长的眼里。
大概怨气得到了发泄的缘故,继陇对雨时更有了耐心。继陇现在回想起来,一个孩子在家时的脾气越来越大,和在外找了一个更顺眼的重要的人脱不开关系。
八年级快到头的时候,继陇被好几个将要中考的学姐讨要照片。今年因为不景气的药店家里拓展了装裱十字绣的业务,所以继陇不至于没有钱打印两三张照片。继陇低估了想拥有自己照片的学姐的数量,于是不想在此上面浪费金钱的继陇推脱说照片的底在家属院老师的电脑上,可以自己去打印。但继陇真没想到有一个热心的学姐去打印了,然后雨时在家属院拍大头贴的时候看到了照片,好了,从没大声和雨时头一次严肃的和继陇说了话,“我都没有你的照片”。继陇的感觉里雨时的火头就像过年的摔炮一样,不激烈也不持久,这也是青春期的时候最能吸引男生的地方。手足无措的继陇在那一天知道了“吃醋”的含义,但继陇还是碎嘴了一下,“你说没我照片,我不也没有你的吗?”之后继陇和雨时默契的选择了交互照片了事。雨时交给了继陇两张巴掌一样大背景是紫色的照片,照片里雨时精致的眉眼与因为单薄而显得高挑的个头,怎么看怎么顺眼。继陇把它们夹在笔记本封面的夹层里,上课前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眼,便能感受到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