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过去了，那些岩石还在。
去年的水，昨日的水，更早的水，而石头，没有年月。
水在石上留下了痕迹，
也许不是，是石头的风化，石头自身的迸裂，
它本来的样子，就像是一种流淌，
不甘于自守，又如颜色的游戏。
尽管在我们心中，水始终是好的，好过道德和历史，
但对于岩石，水不是唯一的。
风拂过，花香掠过，月光不厌其烦地照临，
在月光下，狼嚎，枭鸣，青蛙和蟾蜍擂起战鼓，
太阳则送来群兽的狂奔，
战车在几尺远处就绕开了，星舰从这里启程，
飞向没有水也没有岩石的星球。
一个人背靠树根坐下，
打很长时间的盹，从闭着的眼里，
有意志，或者相反，某种倦慵的力量，话语一样飘出来，
漫过石头表面，沉甸甸地坠入
岩石的核心。苔藓可能在这里生长过，
投射过金色的孢丝，但此刻，
未来的任何时刻，所有这些，都没有留下痕迹。
岩石不曾奢望改变世界，
它自己也不被改变，以为这可以使它
保持一点恒常的品质。
一粒微尘扬起，水是看不见的，
岩石同样也看不见，它们不会知道，
一个世界已经随之而逝，
带走了这个世界曾经有过的美好示意。
一个暗示，无关紧要，
不涉及伤损，在时空任何方向的维度上，
它是瞬息即逝的颤动，是虚拟的波。
这样一个夜晚，我数不清，
在月亮、酒醒者和错认的海棠的夜晚，
一只猫头鹰的眼睛，
睁睁闭闭了多少次。
无论我数多还是数少了几次，
都不会嵌入这黑鸟的记忆，它将照原样生活下去。
这就是我说没有痕迹的理由，
这就是我说水已成往事而岩石仍在的理由。
2015年10月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