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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丹霄作别

千尘回到殿内,便让琅煊带人去准备给森的房间。森每次来,总少不得要住上两天。安排完她才往自己的荧苑去,路上碰见玮焜满脸不悦的从灵堂那边过来。不消说,定是父亲惹得他不开心。千尘忙上前去赔笑:“先生息怒,还请先生早些歇息,父亲那边我会去看顾。”

“你去作甚,他这一疯又要些时间,你看了倒还落得个不舒坦。青阳宗主一会过来吧,到时候有他好受的。天色已经晚了,你快去休息,我去前厅等青阳宗主过来。”

得,父亲还是逃不过一顿打。千尘应了,进了荧苑。灯是亮着的,热水也备下了,但是没有人在。她向来不习惯院里有人在,倒也不为别的,就是觉得一直伺候人应该是件挺累的事情,所以就不留人在院里。但是玮焜和琅煊都执意不让她自己做事,所以每日都会让人定时来洒扫,准备好她要用的东西。当然更多的时候这些事情是他们亲自在做,他们总是把千尘当成自己的孩子在疼爱。她总觉得对不起两位先生,父亲不理事,她羽翼未丰,殿里大小事情都是两位先生来打理,还要帮着她处理总吏司的事,着实辛苦。想及此不免心烦意乱,她草草洗漱后便躺到床上去,闭上眼也睡不着,脑海中交错的都是盛宴上发生的事。河洛笑着的模样和绝颜撒娇时微微撇起的嘴角,有人愿意亲近自己……她从来不敢想这事,尤其河洛,他真的是一个很温暖的人啊,光是看着他笑她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跟着笑。朋友啊,挺好的,但是也因为想要把这个人当朋友,所以更不敢去亲近他。如果因为她的亲近而让这么温暖的一个人受到伤害,那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原谅自己。

反正也睡不着,干脆就披上衣服去前殿转转吧。

正好走到大厅就听见开门的声音,果然是森回来了。连同来的还有一卷书和一封信:“方才我在门外遇见河洛,他让我把这个给你。还有这书,母亲让我给你的。”

“祖母给我书?是什么啊。”

“复魂卷,从静息那得的,反正你留着吧,用不上最好。”

千尘还想问些话,森却看向玮焜,让他带自己去找焱,千尘忙跟在两人身后。

灵堂大门紧闭,踹也踹不开,只听见内里偶有酒壶滚动的声音。森来了气,唤出权杖来施力,门轰然倒下,满堂白幡因着元力搅动飘了起来。灵堂中只有一个牌位,端端的放在供桌正中间,牌身上鎏金的字体只写了“吾妻”二字。森瘫倒在供桌前,身边很多酒坛,或倒或立。他怀中还抱着一坛酒,神色颓废不修边幅,虽是森的弟弟,但看起来却比森苍老很多。任谁看了这醉鬼模样,也不会想到他便是从前那个朗月般的白藏宗主。

“你们回去吧,我来照顾他。”

他的照顾自然是拳打脚踢,但没办法,只有这样才能让焱稍微清醒些。玮焜怕千尘拦着森,便匆匆将千尘带了出去。

森走到焱面前看着他:“给我起来!”焱半眯着眼,愣了半晌才开口道:“二哥你来了,来喝酒。”他把酒坛往森面前送,动作却很是艰难。

若是往日,森还能说上几句,今日确实直接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一拳挥到他肚子上。这一拳下去,焱便又倒了。这一拳让他吐了不少酒出来,还夹杂着血丝。按理说是痛的,焱却没什么反应,只躺着,一言不发。森又将他提将起来:“喝喝喝,迟早有天把自己喝死!”接着便又是一顿拳打脚踢,焱都没什么反应,就那么任他打,好似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沙包。

森打得累了,把他踢到一边,自己也坐在地上喘气。

“死了倒也好,就能陪她了。”焱扭头去看供桌上的牌位,神色痛苦。

“陪什么陪,你有没有想过千尘?”

“千尘啊,可听话了,她能照顾好自己。”

听见焱说这样的话,刚熄下去的火噌的就冒了上来,捉住焱便又是一顿暴打。他让千尘和玮焜回去,也是怕他们看见这略微血腥的场面受到刺激。尤其千尘,她什么都不说,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担心她压抑自己。要是看见自己父亲受这等罪,心里定不好受,虽然森私以为这对焱来说并不是什么受罪,都是因为他为人父却不懂事该受的。

月亮挂上阁楼时,灵堂已经收拾干净。酒坛被森砸了个稀碎,得了命令前来打扫的奴仆费了好大力气才处理掉这一室乱糟。

荷月亭中,焱拿起一块热毛巾捂在脖子处。他换了一身素蓝衣袍,头发规矩的绾成髻,眼神也清明,这才让人觉得是森的弟弟。

“二哥,下次打我能轻点吗?让千尘瞧见不好。”

“亏你还能想起来自己有个女儿啊,若不是看在千尘面子上,我非打死你不可。”

焱知道自己这二哥一向怜爱千尘,也一向恼他,便不再说自己的事,只问了千尘。森本想奚落他一番,想想还是算了,原原本本的把宴会上的事讲给他听了。

“我向来没尽过做父亲的责任,连她平日里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都不清楚。”

“这话倒是中肯,你若是现在醒悟也不算晚,好好陪陪千尘。这孩子一个朋友也没有,我让她同我回暮林她也不去,说要照顾你。河洛来同她搭话时,她面上虽没什么表情,但我能看出来她是很开心的。”

“都是我的错,但是我确实没办法做些什么来弥补她。”

“好好陪着她就行了。”

“不,我做不到,”焱深深的低下头,不敢去看森的眼睛,“我决定要离开了,千尘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殿里还有琅煊和玮焜帮衬,她会做得很好。”

“你想逃到哪里去?”

“不知道,可能到处走走。我近来总梦见离开九重天的时候,在梦里,大哥和三姐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我好像忘了很多事情,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一定要找到他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我必须要上路。”

忘了什么事情吗?森心下一惊,想起白天在九重天的事来,他也是不自觉的便想起了大哥和泠儿,但是母亲说了无事。他有些慌了,不知道该信自己的感觉还是该信母亲的一面之词。他和焱的感觉是一样的,记忆好像出现了偏差。分明大哥和泠儿也实实在在存在于世,他们一起在九重天生活的那些年,如今回想起来,却似梦般飘渺。也或许,这些感觉是大哥和泠儿传达给他们的讯息,也许他们需要帮助……

“你想去便去吧,我会替你照顾好千尘,只是这六界无边,你自己小心。”

二人又说了些闲话,自天明时方各自回房休息。

千尘回了房后,也没管森拿来的复魂卷。她倒也看见过关于复魂卷的记载,是可以把已致大限的人的神识强行抽离轮回道送回其体内的一种术法,也就是人界常说的“起死回生”。不知道奶奶给她这个干嘛,不过既然给了那便是她一片好心,她也不能不收,白白浪费了人家的心意。千尘进书房翻出来一个盒子,把复魂卷放了进去,又将盒子藏到了书架下面的暗格里。

河洛给的信啊,会写些什么呢?她有点激动,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写信,拆封的手都有些颤抖。

河洛的字很好看,娟秀得像个女孩,和他清秀的模样倒也很是般配。

千尘吾友:

展信安。

此前邀你来小宴之事是我思虑不周,过几日便是六道集会,我会前往十渡山宫参加集会,此去便是数月之久。特绘地图一副,希望我回来之后你能答应来清池殿参加小宴。

信中确实附了一张图,是河洛亲手所绘,从火神殿到衍府清池殿中的路线图。他把这两者之间的所有宗殿都画了出来,又用红色的线勾出了路线,这条路线虽然曲折了些,但确确实实的避开了所有人多的地方。

地图后面还有一句话:

我不在乎旁人的目光,但若是你不喜欢,那我便为你找到你能接受的方法。

千尘跑回书房去找了半天,目光锁定在一个存画的大扁盒子上,把里面那张森从人界找来的大家真迹给取了出来,将河洛的信和地图放了进去,盒子大了很多,毕竟真迹是摊开放在里面的。但这盒子是真不错,里面铺的是柔软的绸缎,密封性也很好。森说书画放在里面不怕水泡不怕日晒,放上千年万年也不会坏掉。不过是张画嘛,挂起来就是了,也不用刻意存着。千尘放好书信后又将那盒子外面仔细的擦了一遍,才随手将画给挂到墙上去。

第二日中午时,她才醒来。往日都是琅煊差人送餐点到荧苑来,今日琅煊却让人来叫她去正殿用餐。

看见父亲坐在桌边,神色清明,她倒也有些愣住,想来是没睡醒,脑子还有些懵。她动作僵硬地向父亲行了礼,探究地看向一边的玮焜,玮焜眼中也尽是不可置信。

“千尘,来坐。”焱走过来拉她坐到自己身边,夹了许多菜到她碗中。

她觉得自己可能还需要回去再睡一会,碗里的菜是真的,旁边坐的人也是真的,可是这场景怎么就显得那么的假呢?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是醒着的,偷偷掐一下大腿,恩,是真痛。

“父亲今日怎么……”也不知道该怎样去表达自己心中的疑惑,干脆也就不说了,夹了一著菜塞到嘴中。殿里换厨子了吗?这菜比之前做的有味多了,可赏。

一餐下来,千尘仍觉得自己没有睡醒。她长这么大,父亲连清醒的时候都少有,更不消说和她坐在一起吃上一顿饭了,这场景在她年少时也算是一个梦想了,而今梦想实现,她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桌上的残羹很快就撤下去,换了泡得刚好的茶上来。

感受到一直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父亲一直看我作甚,可是方才用餐留了痕迹?”

“没有,”焱轻笑几声,伸手去揉了揉千尘的头,“你长这么大了啊,我错过了很多啊。对不起,没能做一个好父亲,让你受委屈了。”

千尘低下头去,她不想让父亲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

“千尘,以后你可能要一个人担着火神宗了。”焱说出这句话也用了很大的决心,千尘可以听出来他话中的哽咽。焱说完就沉默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接受千尘的斥责,她可能会说他不是个好父亲,可能会怪他为什么清醒过来却不愿意陪在自己身边,可能会恨他。这些他都做好准备接受了,可是这些都没有发生。

千尘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眶红红的,眼泪在里面打转,却硬是没有流出来。她笑着,却比哭更让人难受:“没关系,我本来就是一个人啊。”

是啊,她从来都是一个人,即便从前他不是在灵堂就是在墓陵,和她的距离再远也没有远过火神殿的这头到那头,她也是一个人。她自出生起就是一个人在这世上行走,旁人感受过的亲情也好,友情也罢,她从来都没感受过。可是这些算得了什么呢?

“对不起。”除了这句话他什么都说不了,这句话也是无用的。

“我已经让先生着手准备继位大典了,等……等六道集会一过,便正式让你入主正殿。”他本想着让千尘尽快继位,但看千尘这样子,他有有些不忍心。几个月便几个月吧,好歹让这父女情份多存在一段时间。他有种很强烈的感觉,离开天界就再也回不来了,那么至少在这几个月中,让千尘开心一点。

六道集会吗?那还有几个月的时间。眼眶里转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掉了出来,千尘重重的点头,眼角眉梢都是笑着的:“嗯,都听父亲的。”

“我的千尘,真的长大了。”

其实他也想过千尘或许会拒绝,如果千尘真的拒绝了,他可能就真的不会离开,但也许会再回到灵堂,日夜醉酒。

定下继位的事之后,自然要先将帖子送到各族去。

玮焜和琅煊写了整整一天的帖子,其实现在大家都会直接印刷,但毕竟是千尘的继位大典,他们想事事都要做到最好。这些帖子上的每一个字都是他俩亲手写的,连同封皮上的画都是亲手画的,各族各人的都不一样,都是按着种族、位阶、职位的不同来画的。

玮焜送帖子去各族,琅煊便去了万神殿通报这件事。按理说,继位大典这种事要经过五行子同意才行,但是神宗的位置毕竟是因为幻空和佛界定的,所以神宗的事情五行子说不上话,是否经他同意也就不重要了。只是千尘继位火神宗之后,总吏司掌印的位置也会跟着接过来,总吏司管的毕竟是天界各部官员,这件事还是要通报给五行子知晓才行。

琅煊带了焱的手书便往万神殿去,路上撞见河洛,他抱着一大堆东西,杂七杂八的看不清到底是啥,一脸的喜气。见琅煊过来,站住毕恭毕敬地行了礼,琅煊对河洛这种虽然没什么作为但是很有礼貌的小辈还是很有好感的,也乐意同他客套一下,便问他拿那么多东西干什么去。

河洛看着怀中这些好不容易搜罗来的小玩意儿,笑得很是开心:“千尘答应我参加小宴了,这些都是给她的礼物。我马上要去十渡山宫参加六道集会,千尘要有很久见不到我,我怕她见不着我无聊,所以找了这些年给她消磨时间,多少也算新鲜。”

“难为你这么有心,小殿下一定开心。”

“千尘愿意搭理我我也很开心,不过大人您这是往哪里去?”

“我家宗主决定让小殿下继位,继位大典定在六道集会之后,我现在要送手书去天帝处。”

“继位?千尘要做火神宗宗主啊,那太好了,我这就去恭喜她。”话音刚落,河洛抱着东西便跑了,方跑了两步又停下来回身向琅煊行了一礼,便又跑了。

琅煊无奈的笑笑,感叹年轻人腿脚真不错,又加紧脚步往万神殿去。

“什么?他要让千尘继位?”五行子盯着龙枭,面上是掩不住的怒火。龙枭点了点头,说玮焜已经往各族送帖子了:“想来,白藏宗主的手书应该马上就会送来万神殿了。”五行子手中的笔重重的摔到案上,墨迹甩了一片:“他这是想做什么,这么多年不理事就算了,现在竟想直接撂挑子?”

“其实也无妨,说来火神宗和总吏司这么些年,一直都是小殿下和两位先生在打理……”

“糊涂!火神宗和总吏司是谁在做事谁在掌权都不重要,我也不担心千尘坐上宗主的位置,重要的是不能让她到明面上来,她接触的人越多,当年的事暴露的几率就越大!还有妖王传承,难保不会出现在她身上。”

这话点醒了龙枭,这么多年没人提,他都快忘了这件事。当年的事啊,若是追究起来,他才是最直接的那个凶手。若是千尘知道了这件事,他逃不掉,魔龙族也逃不掉。

敲门声骤起,传来侍卫的声音:“火神宗持杖长老琅煊拜见。”

果然,说来便来。两人目光交汇后,龙枭便由偏门走了。

五行子让侍卫开门放人进来,琅煊呈上了焱的手书。

“届时还需天帝亲自转授权杖,冠服已通知司礼间赶制,到时小君会亲自送来。”

“辛苦先生跑这一趟了。”

“职责所在而已,劳天帝挂心。宗主还在殿中等我回复,小君便先行退下了。”

这手书倒是写得极为诚恳,说起来他也有许多年没见过焱了,三个儿子中,焱是最小的,却也是唯一成了家有孩子的。可是说起来,也是因为他成了家,才有了当年的祸事,因果循环,终究是谁也逃不过。

“父亲。”千尘穿着便装,立于荷月亭外。

自那日之后,焱便再未酗过酒,殿中的事和总吏司的事务他都认真地处理,此时也是在荷月亭中看各部呈上来的报告。见她来,便放下了手中的事,拉她进去坐下。

温热的水自壶中落到杯里,花瓣在杯中上下浮沉,清香突然就散开来。

“天气冷了,你也该穿厚些,尝尝这茶,是你母亲最爱的。”

他从来没讲过关于母亲的只言片语,从前也不准别人提,千尘还记得小时候有人嘲笑她没有母亲,她跑回殿中问他母亲去哪了,还被斥责了一番。

茶泡得不错,花瓣是晒干了剪开的,还保留了原本的形状。千尘喝了一口,那清香仿佛瞬间把全身都包裹了起来:“好喝,母亲她一定很热爱生活吧。”

“是啊,她是个很温暖的人,很爱她的臣民,也很爱我们。”

关于母亲的消息,她都是从旁人的八卦中听来的。只知道她是妖界的王,是六界难得的奇才。其实这话倒是不太准,毕竟能成为一界之主的,哪个不是难得的奇才呢。母亲和父亲的爱情也是旁人口中一段凄美的故事,因为修行方法的不同,妖魔、人、天四界道修之间是不通婚的,这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有着异界血脉的孩子要么就是先天不足容易夭折,要么就是力量强大让人恐惧。不管是哪种情况,这些孩子都会被称为异族,为四界不容。但佛界和幽冥界不一样,佛界的血统过于强大,可以完全掩盖掉别的血脉或相容,而幽冥界本就不是旁人可入,所以两界不在此列。

偏偏焱出去游历遇上了妖王岐,她也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常常带着大祭司元丘偷跑出妖界四处游玩,两人便是在人界遇上的。人界烟火气重,不少修道者都很想在人界生活,虽不太可能实现,但大家都常往人界去转上几圈。两人的相遇和话本里一样,才子佳人,一见倾心,再见倾情。很快便定了终生,也很快有了孩子。但不巧的是,就在岐快要生产的时候,两界发现了这件事,焱被带回天界囚禁了起来,岐也被妖界长老会带了回去。但是岐一心想着要救出焱,就在元丘的帮助下跑了,她闯入天界救焱,可即便她是天纵奇才,也因着怀有身孕不能发挥出自己的力量,没能救出焱,还被禁制反噬,她和元丘在回妖界的路上突然胎动。没等走到妖界,孩子便出生了,她在生下千尘之后便因元力难聚而归尘。孩子出生没有母亲的庇护,体征极弱,为了护住孩子,元丘不顾此前助岐离开妖界时受了重伤,耗尽元力将孩子护住,自己也陨落了。这一下,妖界没了王,没了大祭司,损失惨重,也因此式微。焱还在囚禁中,感知到妻子归尘,竟发了狂,生生将禁制打破闯了出去,万神殿近千守卫军都没能拦住他。他闯出天界时,浑身上下都是血,身上到处都是伤口,鞋子都打丢了。他一步都没停的奔到自己妻子身边,可惜自古帝王不入轮回道,身死魂灭无归处,他只见到了妻子的衣物,还有刚刚出生的孩子。他将元丘的尸身和孩子送回了妖界,妖界长老认为是他害死了他们的王,要求他偿命。他也不反抗,被一众长老打得奄奄一息,怀中死死的护着岐的衣物。天帝带人赶到时,他神识已经开始有涣散的迹象了。两界为此打了一战,谁也没讨着好处。焱本不想带走孩子,但是就在天帝带他走时,裹着孩子的元力罩破了,那孩子方发出第一声啼哭,声音小得跟幼猫一样。于是焱不顾天帝的反对,将孩子抢了过来带回了天界。

这些都是千尘这些年来零零散散听到的八卦凑在一起,拼出来的一个故事。虽然不知道这其中多少真多少假,但这些年来不断的有人说焱有多惨,那段爱情有多凄美。千尘不是很能理解凄美的爱情是什么,但就旁人所说,父亲为了母亲就此消沉,一醉多年,确实是挺惨的。

“父亲怎么不去二伯那走走,暮林风景甚佳。”

“不去了,这些日子我就好好陪陪你,准备一下继位大典的事情。我的千尘,一定要最风光的坐上宗主位,日后也是要最风光的出嫁。”

“父亲惯会取笑我。”

这样也挺好的吧,虽然千尘心里也明白,等继位大典之后父亲就会离开,可是就算只有这些时日,她也很满足了。

侍女来报,道河洛求见。

“衍府河洛见过白藏宗主、小殿下。”河洛把怀中那堆东西交给侍女,压得侍女差点站不住。

虽然端端正正地行礼,眼睛却偷瞄着千尘,还冲她嬉笑。千尘避开他的眼神,看向焱。焱笑了笑:“我这还有事要处理,带河府公子去四处转转吧。”千尘得了令,领着河洛离开荷月亭往荧苑去。

“诶你这怎么连个奴仆都没有啊?”河洛把那一堆东西放在桌上,毫不客气的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路走过来,侍卫、仆从都没见到过。别处倒是有不少人,只这荧苑,连个影子都没有用。

“不需要,你来作甚?”

“来道喜啊,我在路上遇见了琅煊大人,他都告诉我了,真开心啊。”

“我继位,你高兴什么?”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你有喜事我自然也开心。”

千尘不再接话了,她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心情来面对河洛。旁人越是对她好,她心里便越不安。这些年她一个人孤独惯了,也习惯了接受别人的恶意,突然有一个朋友出现,本来是该开心的,可她就是怕,怕朋友和她一起承受那些恶意,更怕突然有一天醒来又成了一个人。

见她沉默,河洛也有些慌了:“是不是我突然跑来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对了,你带这些东西是什么?”

“我从各处搜罗来的小玩意儿,给你尝个新鲜。马上就是六道集会了,明天我就要和与野一同前往十渡山宫,这一去就是数月,不能来找你玩。你无聊时便玩玩这些小玩意,等这些玩意儿都玩过了我就回来了。”

“你与南流景将军也是好友吗?”

“对,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还有旋,你可能不知道她,她是司星。”

她确实不知道旋,但司星她是知道的。可是司星这个职位已成摆设许多年了,她还未出生时,司星一门就衰落了。当年星汉混乱,司星一门极力守护却也无济于事,幸而当时的司星门主悟得永逸之法,率门人入云浦,以命作祭设下阵法,平了星汉混乱,守得天界平安,也消了其他几界受到影响的祸端。星汉混乱之后,司星一门只剩下一个新儿,那新儿变成了这天界最后一个司星,也成了司星门主。可那有什么用呢?全族覆灭,她守着一个空空的观星台,守着一个已经无用的职位,在这天界孤独的活着,看着那族人用命换来的星汉悬在远空。这世上本来已经不需要司星了,但感念其门人大义,佛尊特诏示六界,保留了她司星的位置,享六界供养。

“对了,你的继位大典在六道集会后,到时候干脆就直接为你庆祝吧。”河洛看起来,确实比她这个正主要开心得多。他一定是从小被宠爱的那种人,不然怎么会如此快乐呢。

河洛还是一如既往的话多,他一直讲着准备了什么东西,也一直在问千尘喜欢什么,恨不能在清池殿再筑一个荧苑出来。千尘一直都笑着的,这让她自己都有些惊讶,却又是实实在在的开心。

第二日一早,琅煊来找她,让人给她梳洗打扮了一番。

“今日是南流景将军和衍府承苍旻公子去六道集会的日子,大家在杳堂为他们送行。”

“我就不去了,届时去丹霄门看一眼就可以了。”她若是去了,只怕会破坏那一屋子人的心情,还是不去给人添堵的好。

琅煊从侍女手中拿过梳子,亲自给她绾发:“我很喜欢衍府那小子,他是真心想要和你做朋友的,如果你去了他会很开心的。”

她当然知道,可是如果真的去了,开心的只有河洛一个人。不去河洛只是有点失落,但那么多人围着他为他送行,那点失落很快便会消散:“算了吧,先生,我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琅煊看着镜子里面那个孩子,她真的知道怎么做才是做好的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怎么做对别人最好,却不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好。但是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推着她去。

送行的人真的很多啊,千尘躲在丹霄门路边的树上看着那一群人。司礼间的人站在丹霄门两边,手中捧着香炉和小碟,那碟子里面装的是衍流源头的水和问道祭坛里的香灰。天界每逢要派人出去的日子,都会有这么一个小仪式,那些被派出去的人会先在问道祭坛燃香,在杳堂和众人道别,喝上几杯清酒,然后他们会走过丹霄门,司礼间的长老们在此处为他们洒下清水和香灰以示祝福。这样的仪式她见过许多次,这丹霄门她也走过许多次,只是她没有感受过这仪式罢了。

河洛前面的那个便是与野吧,传说中的南流景将军,她没见过他。乘盛军和总吏司是平级,所以她没机会和他打交道,只听人说这位大将军很少回来。天界大将军实则是个虚名,天界内的军队其实是万神殿殿军,其将军魔龙族二公子知云。她倒是见过知云几面,虽然万神殿殿军名义上是乘盛军麾下,但乘盛军毕竟在外,所以万神殿殿军的事多由总吏司接手。知云也算得上翩翩公子了,在天界适龄适辈的女孩中很受欢迎。她在的位置只能看见他们的背影,这背影看起来倒也称得上芝兰玉树,不过到底是位将军,比起河洛来还是魁梧许多。

他们走过了丹霄门,河洛突然回头朝这边挥手。千尘有些惊讶,河洛的水平她是知道的,她藏得隐秘又可以掩了气息,河洛竟然还能发现她。她看向河洛,他还在挥手,千尘也伸出手挥了挥。河洛笑得更灿烂了,扭头跟上了与野。

丹霄门前聚集的人很快散了,千尘看着丹霄门关上,那一片外界的混沌被阻挡在外。

她笑着,轻道了声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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