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生大师究竟有多高的境界呢?”
将那古怪玄冰放进绿瓷瓶中收好,墨尘默默地想道。
几乎是悄无声息的离去,墨尘自始至终未曾感受到半丝风响,半丝灵力波动,这等境界,恐怕不是寻常金丹境高手可以做到的。
墨尘端起那动也未动的斋饭,抬脚便要出去,却听到门外一阵凌乱脚步。
“小墨爷,狂鲨号,狂鲨号来袭!”
一个身材瘦高,身着麻衣,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子急慌慌撞开房门,喊道:“小墨爷,大事不好,狂鲨号追着我们来了!”
“狂鲨号?”
墨尘满是惊讶。
那狂鲨号乃是“金鲨王”蒲金沙的舰船,在流沙海域之中凶名赫赫,一干船员皆是穷凶极恶之辈,蒲金沙更是元神修为,比师父沈紫宸还要高上一个大境界,且性情极其凶残,流沙海众人畏惧狂鲨号如惧毒蛇凶鲨,避之不及。
他们常常劫掠过往船只,每年至少十数起,财货洗劫一空不说,杀至兴起,满船屠戮之事也不在少数。
“李子哥,你确定是狂鲨号吗?”墨尘与那瘦高青年一起快步走出,不禁疑惑问道,那蒲金沙与师父同为流沙五雄之一,大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为何此次突然追赶而至?
墨尘一个念头便是,那蒲金沙意欲趁师父外出之际,趁虚而入,劫掠乘风号。
可马上这个念头便被他否定。
乘风号是一艘老旧船舶,不值几个钱,乘风号众人从不做烧杀抢掠之事,只是酿些酒水,偶尔剿杀几头为祸一方的海怪,也没几个钱。
蒲金沙他图什么?
图乘风号又老又破?图船上之人又懒又馋?
况且那蒲金沙一向爱惜羽毛,极好颜面,又怎会拉下脸来劫掠只有他这个后辈晚生坐镇的乘风号呢?
瘦高年轻男子名叫李子青,六年前登船,因年龄长墨尘五岁,墨尘便一直称呼他“李子哥”。
李子青急急说道:“怎么不能确定,流沙海上的人,就算认错了爹娘,也认不错这狂鲨号!”
墨尘神情凝重,心里带着浓浓疑惑,随那瘦高青年跑出船舱,来到甲板之上。
甲板上众人早已停止习练,各执刀叉剑戟,望向船后远处,墨尘随着他们的目光遥望而去,便见得一艘巨舰正劈波斩浪而来。
九面黑帆宛如黑云垂落,船首镶嵌一只大嘴张开的黄金鲨首,那鲨首刀匕般的尖牙在晨光之下熠熠生辉,愈发显得狰狞可怖,船身巨大,足有六十余丈,船舷外层覆盖指厚铜甲,两条紫金巨龙盘绕船身两侧,就如一座海上移动的奢华宫殿。
果真是狂鲨号!
狂鲨号九面黑帆在风力的推动下臌胀饱满,船身两侧总共十八架龙卷轮正如旋风般旋转,抛起如瀑海水。
偌大的船只,竟以比乘风号快了一倍的速度快速航行,直追而来。
“还真是来者不善!”
墨尘的心脏如捶鼓般跳动着。
他开启了神眼通,看到那狂鲨号甲板的一群汉子正在从船舱中推出一架架弩车般的法器。
那弩车般的法器前端是一张七尺左右长短的铁背硬弩,后端是一个滚轴,滚轴上缠满粗壮铁链。
那铁链的前端拴在一只长箭之上,长箭很古怪,没有箭簇,本该镶嵌箭簇之地却是一个如拳头大小的球状隆起。
鹰链爪!
海上贼船劫掠船只时常用的登船法器。
弩弓以法阵催动,长箭射出,半空中前端隆起伸出鹰爪,刺入对方船身之后,鹰爪合拢,仓促之间,除非撕裂船体,或是斩断铁链,不然万难脱离。
而贼船上不能御剑飞行的修者,便可踩着铁链,登上船只,烧杀抢掠。
“小墨爷,沈爷不在船上,那蒲老贼偏生这个时候找上门,定是没打好主意,咱们该咋办?”贺大德握紧钢叉,紧张说道。
沈爷不在,船上的一切大小事务,皆由墨尘决定。这两年以来,墨尘的所作所为也配得上众人的信任。
墨尘也紧张,心跳如鼓。
他经历过数次生死险境,不怕死,但并不意味着愿意死,更不意味着在生死面前可以平心静气,无动于衷。
他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人,面对那凶悍来袭的狂鲨号,就如同一株幼树去直面倾塌山峦,滚石未至,遮天蔽日的阴影已将其完全笼罩。
他下意识地想起芥子囊中的那枚可以联系师父的玉哨,一旦吹响,师父只要在方圆五十里内,便可听闻,会快速赶到。
可是此处距离毒龙岛遗迹至少有三百里远,哨音是绝难传到师父耳中的。
“师父是指望不上了。”
墨尘知道自己必须保持镇定,越是生死关头,越是要心如止水八风不动。
挣扎在天凤岛的两年时间,不仅让他学会一些阴狠暗杀勾当,也让他学会了如何在生死存亡关头做到冷静沉着。
很多时候,哪怕只是表面冷静,这个虚假的表象也会骗过自己那颗慌乱的心,也会骗过身边一众人等的慌乱之心。
老舵头取出一根铁扁担,眉头皱成一个“川”字,道:“海上传言金鲨王有三绝,修为高绝,舰船大绝,还有一绝嘛,那便是传言他豢养了一头凶残海怪,很少有人见到,但确实存在。”
李子青面色苍白,额头以现冷汗,望向墨尘,道:“小墨爷,沈爷不在,我们恐怕不是那狂鲨号的对手!”
“那蒲金沙若想劫掠我们,会因我们不是对手,而放过我们吗?”
墨尘回望着他,低沉着嗓音,冷声喝道:“乘风号上从没有不战而降的道理,究竟那狂鲨号是锤子还是卵蛋,总要碰过了才知道。”
“没用的东西!”老舵头一巴掌甩在李子青的后脑勺上,老腰杆挺得笔直,像是一杆铁枪,道:“小墨爷,您发话吧,咱们要咋整?”
墨尘笑了笑,随即喝道:“舵爷,您带十六人,八架羿王弩推出,八架留在舱里随时后补,弩开箭上弦!”
“洪二哥,您是船上箭术最好之人,带八人弓箭伺候,全部上符箭,咱们还有两百三十六支符箭,全部射光,争取送给阎王爷四十条性命做寿礼……”
“李子哥,您带三人,取出所有人甲胄,把霹雳弹丸,迷雾弹丸,子母弹丸全部取出,发放给所有人,做好对方登船厮杀的准备……”
……
“剩下的人,随我和大德哥机动候补,哪里有缺哪里补上,一旦对方登船,听我号令结战阵!”
片刻功夫,船上三十六人皆被安排妥当,人人身披玄黑皮甲,各归其位,摩拳擦掌,严阵以待。
随着那木轮转动声,八架被安置在两轮木车上的巨大弓弩,被推上了甲板。
四架羿王弩间隔三丈左右,分布于船舷边缘,长如银枪,粗若鸭蛋,尖端刻画复杂阵纹的弩箭,闪烁冰冷光芒,遥遥对准了疾行而来的狂鲨号。
而另外四架羿王弩,则是按照墨尘的指令,被安置在了船舷另一侧,锋利弩箭下压,对准船下荡漾碧波。
墨尘与乘风号众人,遥望那狂鲨巨舰,乘风号虽然全速前行,但那狂鲨巨舰较之乘风号更快,不到两炷香时间,狂鲨号已经追至乘风号斜后方一里地左右。
船上众人已经看到,那狂鲨号的汉子们已经刀剑出鞘,也看到了他们的双目中闪烁的残忍光芒。
“蒲金沙的千金蒲红雪?”
半个时辰后,狂鲨号追赶而至,与乘风号并肩而行,相隔一百丈。
墨尘身着黑色皮甲,背箭囊,挎长弓,手持亮银长枪,乘风号上诸人莫不如是,还有部分人则是后背方形重盾。
他目光灼灼,紧盯对面。
“嗯?”
就在这时,墨尘眼前一亮。
一位红色劲装年轻女子,缓步走上狂鲨号舰首。
那女子生的极美,柳叶眉细长如画,丹凤双目闪亮若星,琼鼻高挺,朱唇明艳,红色劲装加披风飘摇,又为其凭空添加了几分飒爽英姿。
看起来她年龄不大,也就十六七岁,但身段已发育极好,大红色劲装下,曲线玲珑,一双长腿格外修长,尤其是那丰胸细腰,极是惹眼。
如此美丽的一个人儿,于这满船满仓皆是糙汉子的流沙海上,就如粗粝礁石群中生出了一朵娇艳凤尾花般,实是难得的风景。
只是这朵娇艳的花儿是带刺的!
“金鲨王的千金蒲红雪?”墨尘遥遥看着那女子,大致猜出她的身份。
与她并肩而行的还有两位男子,一月白长衫文雅儒士,一锦袍公子。
那锦袍公子哥约有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身量挺拔,六尺左右,双眉入鬓,双目细长,鼻梁挺拔,面容英俊,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风流华贵气质。
而另外一人则是样貌与身材显得普通一些,衣衫整洁,儒士装扮,约有四十岁左右,长脸圆目,颌下一缕长须飘荡,手执一把黑羽扇,文质彬彬,似是饱读诗书之辈,在那狂鲨号众人当中倒显得格格不入。
“蒲金沙的大公子蒲贤灵,狂鲨号上的军师李鸿念?”
墨尘并未见过他们,但听过他们的很多传言,对号入座,想来猜想不错。
就在这时,他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快步走到最近一处羿王弩前,重新换上一支长箭。
那长箭前端突起,亦如那鹰链爪的前端,而墨尘又在那长箭尾端的铁链上拴了一根黄褐色的透明短绳,短绳牢牢固定在船舷之上。
墨尘打量着他们的时候,他们也遥遥看到了墨尘。
“那小子就是沈紫宸的弟子,人称小墨爷的墨尘?”
锦袍男子遥望乘风号,已至灵台初期的他,六识大开,自是可以看清楚墨尘的模样。
紫红脸膛,长发以麻绳随意竖起,披在脑后,身着黑甲,从行止上看来,约莫锻体三四层,着实低了些。
“哈哈,我还以为乘风号上的小墨爷是何等风采人物,谁知就是个野小子,不修边幅,全无灵性,粗手笨脚,境界更是低的可以,与我狂鲨号上低等下人又有何不同?”
蒲贤灵摇头微笑,英俊的面颊上带着惯常的轻蔑:“想那独眼火君也是与父亲齐名的一方人物,可这教导弟子的本事可够差劲的。”
蒲红雪斜睥自家兄长一眼,转过头去,继续遥望着那黑甲少年,道:“越是如此,越要小心对待。能以如此之低的修为,得到整个乘风号的拥护,小墨爷定有他的独到之地。”
“小妹未免太过小心了。”
蒲贤灵看眼了自己的妹妹,轻蔑之色更重:“母鸡落在公鸭群里,也能称得上出彩。那乘风号上都是些什么人物,你又非不知,一群走投无路的氓流,被沈紫宸拉上船做苦力,又能有什么高深见识,我看这‘小墨爷’的称呼也不过是他们为讨好沈紫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