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白脸儿一通长篇大论下来,也不管光膀子的听没听明白,就坐到一边喘粗气去了。大小白脸儿接着说:“你小子看见刚才陪我们巡山的裂空鹰了吧,你不会以为那是我们兄弟俩的坐骑或者家养的宠物吧?”
光膀子的咽了口口水,抬头看了看仍在自己头顶上盘旋的大鹰,下意识的就要说一句从黑叔那里学来的行伍粗话“格你老……”大小白脸儿眼疾手快,又是一巴掌捂上来。“它虽然还不能口吐人语,但是相信我,你说的它都明白!至于它会不会告诉别人,可就要看它心情了!我们这些年轻弟子从小都相信一句话,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在正一宗可不是开玩笑的!”
光膀子的再次掰开捂在自己嘴上的手,又呸了几口才说:“我现在开始同情你们这些宗门弟子了,这整个就是安插在你们身边的探子,真够要人命的。”
“你习惯就好了,修道之人本就该清心寡欲,勤勉自律。就是因为有它们在,我宗弟子才能从小就严格要求自己。须知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小小白脸在一旁插嘴道:“日后你在宗内行走,可千万要小心你看到的活物,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甚至草窠里蹦的,说不定就是无类院中哪位大佬的远房亲戚,惹恼了它们,到时候有大佬找你算账,可没人能帮得了你!”
“你别胡说八道!”大小白脸儿轻声呵斥道,小小白脸儿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不说话了,看得出来这两兄弟关系非常好。大小白脸儿正色道:“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有其自身存在的道理。羊吃草,狼吃羊都是再常见不过的,此所谓物竞天择。我们不能说这世界为了不让羊饿死就出现了草,也不能说为了弄死羊才出现狼。再进一步来说,饿狼食羊,你不会认为狼有什么问题。可如果有只羊撒欢儿,拿了一亩地的庄稼磨牙,这事就说不过去了吧?”
光膀子的听得那叫一个云遮雾绕,可是心里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自己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大小白脸儿也看出来光膀子的有点发懵,轻声道:“这些只是粗浅道理,日后你入了宗门,会有师傅教你的。咱们修道为的是超脱自在顺心意,你呀,慢慢学吧!”
这小哥仨儿又聊了一会,眼见得天色渐晚,日已西沉,小白脸儿兄弟俩打了个呼哨,把空中的裂空鹰唤了下来。两人纵身一跃,便齐齐上了鹰背。
“时候不早了,我们兄弟俩好人做到底,送你一程,”大小白脸儿边说边与小小白脸儿伸手道:“我们也该回去交接了,快上来!”光膀子的也不含糊,毕竟从小便跟着他黑叔练功,身手倒也不错,用力一跃,伸手便抓住了两人,随即便也上了鹰背。
裂空鹰一声清唳,腾空而起,直插高空而去。光膀子的可没见过这样的阵势,急忙蹲下抓住鹰羽,生怕自己掉下去摔成肉饼,可能是他手劲太大,弄得大鹰不舒服,大鹰猛地回首轻轻地在他的手上啄一口,吓得他一声大叫,松开鹰羽,差点跳了起来。两兄弟见状玩心大起,彼此交流了一个眼神,小小白脸儿脚下轻轻一点,大鹰会意,速度猛得拔升了一大截,光膀子的吓得哇哇大叫,一双手无措地四下踅摸,却是不敢再去抓鹰羽,看得兄弟俩又是哈哈大笑。
这裂空鹰不负虚名,飞行速度果然极快。片刻工夫,小小白脸儿便对光膀子的说道:“看到那些灯光通明的院落了吗?那就是外事院,稍后我们还要与伙伴交接,就不送你进去了。”光膀子的闻言慢慢站直身体,抬眼望去,只见三山环绕间有一平坦开阔地,众多的楼宇、院落聚在一起,如同一座小城镇一般,入口处有一高大牌楼,悬有一匾,上书三个斗大金字“外事院”,在点点灯火的映衬下,显得熠熠生辉。
这裂空鹰来到牌楼处缓缓下落,离地三尺高时,光膀子正在想呆会要以什么样潇洒的姿势下去,才能挽回点面子,结果突然觉得身后一股大力袭来,紧接着一屁墩儿坐在地上。他一回头,发现小小白脸儿正在往回收脚。光膀子的顾不得其他,张口便道:“你大爷的!”
双胞胎两兄弟哈哈大笑,小小白脸儿高声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言罢,不待光膀子的回复,两人一鹰快速飞走了。
光膀子的这一跤摔得颇为出乎意料,在地上又坐了一会,才呲牙咧嘴地站了起来,屁股上传来的痛感让他不禁又多问候了两个小白脸儿几句,之后才一瘸一拐地来到外事院的大门前。大门口有一对青石雕成的大狮子分立两侧,台阶上大门左右各站了一个青衣童子,看起来颇有些俗世衙门的感觉。光膀子的说明来意,其中一个童子便引着他穿堂过室来到一处偏殿。
“启禀师叔,有一位小兄弟自称奉缥缈峰首座玄霜仙子令,入外事院为杂役三年。”青衣童子向一伏案疾书的中年人行礼后说道。那中年人手下不停,头也不抬便道:“这些山主、首座越来越来过分了!真当这外事院是他们自己家开的不成?没事就安排个阿猫阿狗过来,不是犯了错惹了自己师长不高兴,就是想自己收入门下却不符合条件!要么说是小惩大戒,要么说是磨炼心性,有事没事,非要在外事院过一遭,有意思吗?我们不用管他们吃喝拉撒吗…”中年人越说越来气,声音也越来越大,青衣童子见状,连忙上前大声道:“师叔许是忙的过头了,这小兄弟说自己是缥缈峰首座玄霜仙子派来的!”
“缥缈峰算…嗯?缥缈峰?玄霜仙子?玄霜!”那中年人本来义愤填膺,声音逾发高亢,可是一重复玄霜这个名字,就像被捏住脖子的鸭子一般突然安静了,停笔抬头向光膀子的看了过来。
光膀子的本来听到那中年人对霜姨的一通抱怨,心下正不舒服,见他直直向自己看来,上下打量不已,更是老大不乐意。却听那中年人说道:“原来是玄霜师姐门下,怎不早说!童儿讨打!”那童子却是不怕,向那中年人做了个鬼脸,说道:“人我已经带到,就不耽误师叔正事了,童儿告退了!”说着话,向中年人行了个礼,转身又向光膀子的挤了挤眼睛,轻松地走了,这偏殿转眼就剩下他们俩个人。
“这个臭小子!”中年人干咳了一声,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下午接到金剑传书说缥缈峰会有人过来,但是姓甚名谁,所犯何事却是一概不知,你自己说说吧。”
此时殿中少年对中年人前后态度变化感觉到莫名其妙,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姓姜,还没有大名。霜姨说当年发现我时,我正睡在一只漂在江上的篮子里,所以便给我起了个小名叫江流儿,后来我黑叔伤好了说这个名字不错,命大。等将来冉叔醒了,再由他给我起个大名。”少年这一通话说下来,中年人眉头都皱起来了。
“你黑叔是谁?冉叔又是谁?他们和玄霜师姐很熟悉吗?”
“黑叔今天才第一次见霜姨,冉叔一直在养伤,我也没见过他。”
中年人感觉头都大了。
“那你犯了什么错被罚到这里来做杂役?”
“跟人打架了,她们没打过,叫帮手来了。那帮手可真厉害,黑叔都不是对手,还好霜姨赶来的及时,她们说了会话,就让我来这了。”
中年人感觉自己要疯了,强忍心中烦躁,继续问道:“那霜姨说过为什么安排你来这吗?”
“没有啊!”少年无辜道:“霜姨就说让我来当三年杂役,别的什么都没说。”
中年男子抚须自语道:“这是什么情况?要罚,三年时间有点长了。要磨炼性子,也不能什么指示都没有啊,她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他这边一时无语。
这边少年看着中年人,心里渐渐放松下来,这精神一放松,身体就有了反应。他的肚子不受控制地叫了起来,“大叔,能不能先给我找点吃的,我从中午开始就没吃东西了,肚子都快饿扁了。”中年人正在思索玄霜此举是否另有深意,此时被打断了思路,不耐烦道:“没见我忙着呢,你自己去找刚才的童儿,让他带你去吃!”江流儿见状,向他鞠了个躬,说道:““那小子告退了!”中年人挥了挥衣袖,并不做声。江流儿不敢再自讨没趣,后退了几步,就要转身离开。
此时那中年人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他想到了什么,伸手在书案旁的画缸里拿了一幅画轴出来。只见他左手一指,画轴便自行打开,悬在空中。画中一女子脚踏青虹,面部却朦胧无法辨识,衣袂飘飘,卓然凌风,英姿飒爽。画轴上另有题词曰:神乎?仙乎?佳人乎?翩若惊鸿!
江流儿眼尖,当下便是一愣,这不是霜姨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