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青霓伺候王颜若梳妆,好心提醒她,自上次的禁书风波之后,公子接连在书房住了好几日,都不理会王颜若了。王颜若也是气性大的很,不肯对于腾扬低头,这可急坏了青霓,接二连三的,人家都欺负到王姑娘头上了,倘是再不得于腾扬欢心,府里那些拜高踩低的家伙又该明里暗里地为难王颜若了。
“哎呀!姑娘倒是跟公子服个软啊!你们两个这样僵着,那珍姨娘又该想法子对付咱们了。”梳妆完毕,青霓给王颜若整理仪容,一边做事一边唠叨。反反复复说了好几回同样的话。
“是啊!我也在想这事儿呢......公子天生就是这样的人吗?”王颜若觉得,于腾扬跟傅景修还是有差别的。因为江涵秋背弃婚约,致使宁王府上下遭人嘲讽,于腾扬心生不满,倒也可以理解。
别看于腾扬有些冷傲,这阵子相处下来,王颜若慢慢发觉了他内心的苦闷。王颜若虽是丞相之女,却连选择婚姻的权利都没有。应该说,大家世族结成秦晋之好,多半是为了双方的利益而结盟,没有人会真正在乎他们这些做子女的感受和幸福。
不是心甘情愿成的亲,却还不能拒绝。所以在听说孟国公府的孟灏公子另有意中人,打算跟王家退婚的时候,王颜若还挺佩服这位孟公子的,因为他敢于追求自己心中所爱,又不愿意耽误王颜若的终身。换了是别人,只怕两边儿都舍不得放手,欲要享齐人之福呢。
王颜若心有不甘,想必于腾扬对此也是有所抱怨的。在外人眼中,他们就是不愁吃穿随心所欲的公子小姐,享受荣华富贵的同时,自己的命运已经与亲族系在了一块儿。终其一生都肩负着男子光耀门楣,女子相夫教子的责任和结局。
即便他们心有宏愿,家中长辈都会以族规门风为由加以阻拦,使得他们放弃心愿和一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单单为了家族的繁荣昌盛而活着。
这样的人生原本就充满了压抑和苦闷,又出了未婚妻背弃婚约另攀高枝之事。于腾扬的苦闷这才演变成了愤怒。所以,与江涵秋同样来自双曦国,且年纪相仿的王颜若就成了他泄愤的对象。
“真的会这样吗?”青霓有些不敢相信。
“除却国破家亡之恨,我们两家并无冤仇。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于公子变成这样?”或许于腾扬也知道强占女人清白非君子所为,可人一旦失去理智,那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何况,宁王府还要掌控王颜若借她拉拢人心。
自从青霓卖身进府,随侍王颜若以后,王颜若同于腾扬相处时,都是青霓在一旁伺候,她也认为,于公子不像是那种随便把女子当成玩物对待,不讲道义的人。
或许这两个姑娘对于腾扬知之甚少,但从宁王府的家风规矩和于腾扬的种种表现来看,比之傅景修,于腾扬还是有几分良心的。
因此,王颜若准备抛开身份,好好跟于腾扬畅谈一次,假如真的印证了王颜若所想的话,那她就陪着于腾扬痛痛快快流一场泪,然后为了心中的志向各自努力。万一谈不拢,那王颜若只能自尽。反正,她是再也不想过这种如行尸走肉一般,任人践踏的日子了。
于腾扬命人在书房备下了早膳,过来叫王颜若一道去吃,听到她跟青霓评价自己,就这样听了一会儿,没想到王颜若果然说中了他的心事,他有所触动,没有打扰就离开了。
于腾扬回忆起了第一次在双曦国见到王颜若的情景。
当时,他跟宁王乔装前往双曦国,探查未婚妻宜川公主的品行。下榻客栈的第一天,就遇见了到客栈查账的王颜若。
王颜若的母亲殷夫人出身商贾,那家客栈正是王家的产业。当时,有两个分别是双曦国跟慈渝国的客人因为瞧不起对方的国家,互相攻讦,吵了起来。
王颜若出面解围,说了一句令于腾扬终身难忘的话,她说:“国,或可因战而得,但须因仁而治。必以智而安,以民为本。”
虽然当时他们无缘得见,但后来于腾扬向客栈掌柜打听到了王颜若的身份。
一直以来,慈渝国因起源于西北边陲之地,其国民一直被自视中原正朔的双曦国视为蛮夷。而在慈渝国民眼里,双曦中原人士也都是懦弱无能之辈。虽无战事,却也是争执不断,两国百姓无法相互融合,以包容体谅之心和睦相处。
尤其双曦国被灭,若无安定民心之策稳定人心,便会令双曦国的臣民贼心不死,图谋复国大计。一旦这些人携手布局,慈渝国便会生出许多事端。
因此,于腾扬曾向宁王进言,要宁王一定以富国安民为题上奏朝廷,制定并施行一些有利国民之策。只要大部分的双曦旧民能在慈渝国的治下过得富足安乐,那些图谋复国之流便不足为惧。
打天下正是为了治天下,如今天下已经归属慈渝国,该想着如何能发展得好,使国祚永葆才是。
可宁王不以为然,他一生征战沙场,认为征服人心靠的是杀戮。使人惧怕,便不敢随意兴风作浪。
于腾扬就是不曾经历过,一味崇信那些中原书籍的内容,才会有如此不争气的言论。
宁王一贯信任于腾扬,但凡他所说的话,宁王必会斟酌一二。从不曾像今天这样拍案而起,严厉地斥责于他。
后来听到王颜若的话,他才知道原来也有人与他想的一样,认为打天下后要想守天下,便只有通过正确的治国之策才能实现。
于腾扬一直对王颜若的这句话念念不忘,引为骄傲。后来,他则是对王颜若本人念念不忘了。
于是,他求着义父去救了王颜若,后来为了用王颜若拉拢人心,他便强占了王颜若的清白。最初,于腾扬只是感念自己遇到了知音人。但是看到王颜若的那一刻,他确实心生恨意想起了江涵秋。回忆从前曾远远见过王颜若的笑容,便也要看看她以泪洗面的样子。
他想征服她,又想看她伤心,当时的念头确实错了。
后来,即便他有心想弥补王颜若,人家心中也有了芥蒂,总是与他保持距离,不肯对他敞开心扉。每每于腾扬更加生气之时,感觉是王颜若嫌弃于他,不识好歹的念头越发强烈,便越想趁羞辱之机收服她的心。
王颜若也不是认命的人,她发现了于腾扬的反常原因,为了将来能过得开心顺遂一些,王颜若决定跟于腾扬好好畅谈一次,抛却旧怨,着眼未来。
看似富贵无忧,却都只是世上的可怜人,那便要努力不让自己变得更可悲。
如戚松所说,王颜若不善谋略,也没有什么报效朝廷之志。也可以说,她只想安安静静待着好好过日子,甚至不愿意面对于腾扬。但自从她来到慈渝国的那一天开始,似乎就注定了她的命运会跟于腾扬这个人联系在一起。
所以,她只好安慰自己努力振作,去发现于腾扬的优点,可以心有怨恨,但绝不能迷失自我,不然,一辈子也就这么毁了。
午后,王颜若端着自己做的酥饼去找了于腾扬,跟他剖明心迹,让他把酥饼吃了,就如同吃掉那些仇怨,憎恨,不满和苦闷。如还觉得难受,王颜若愿意陪他好好哭一场,排解一下心结。
“这样有用吗?”看着王颜若近乎自我安慰的做法,于腾扬表示怀疑它的效用。
“不知道,大概因人而异吧!反正我吃了写着你名字的酥饼,就像在咬你的肉喝你的血一样,把那个欺负我,敌视我的于腾扬打败,吞下肚之后,我觉得好多了,对你,谈不上喜欢,倒也能坦然面对了。”
人生在世,本来就是各有所爱,各有所长的,王颜若并非银子,不可能谁都喜欢她,赞誉她。她不过顺势而为,将内心的恨意抛散了而已。
这次,他们还算相谈甚欢,也互相说了一些谩骂对方的话,消除误会,原谅过失。此后,一切又将是新的开始。
以茶代酒碰杯之后,于腾扬和王颜若第一次和衣而睡。听着屋里又哭又笑又骂人的,陈永嘉对王颜若的轻视又加深了一层,要不是看于腾扬的面子,他早就把王颜若赶出去了。现下,如果他赶走了王颜若,那么他陈永嘉也不能留在于腾扬身边了。
所以,他得好好盯着王颜若,不让她祸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