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修轻贱女子的行径致使一些受害者奋起反抗,所以,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叫做“盛世门”的帮派。
帮派里全都是丈夫、恋人移情别恋,受过情伤或因战乱灾荒无家可归的女人,她们成立了这个帮派,以铲除天下的负心汉为己任。德湘就是“盛世门”的弟子之一。
但德湘没有受过情伤,她的父亲是一名赌徒,因为欠了巨债,想把女儿卖给债主,后有“盛世门”的弟子路过,把她给救了。德湘和戚松一样,都是期盼过上平静的日子,不想一生都在仇恨和愤怒中度过的人。可即使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心愿,在充斥着仇恨、报复的世上几乎是无法实现的。所以,他们希望通过王颜若来实现这个愿望。
一旦傅景修不德,统治被推翻,那么最有可能问鼎天下的就是宁王,而于腾扬身为宁王的内侄儿,将来必是新朝肱股。王颜若跟着他,便也能时时规劝一二,使其牢记教训,不要走傅景修的老路。
“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们?”王颜若态度冷淡,她似乎不愿意这么做。想也知道,近来发生在王颜若身上的事情,随便哪一件,对女人来说都是灭顶之灾。她恨这个世道还来不及,怎会愿意好好活着呢?
“王姑娘,你做这件事并不单纯是在帮我们,也是在帮你自己,甚至是天下人。”戚松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如果你不愿意好好活着,那你就会彻底沦为于腾扬的玩物,假如现在我掴你一掌,你会不会还手?会不会想要逃走?”
的确,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懂礼数,有学识的人难道就这样任人随意欺辱而不敢反抗吗?
戚松、王颜若都是世上的普通人,没有什么雄才伟略的济世报国之心,所求的不过是偏安一隅,平平淡淡的日子。
既然戚松与德湘志同道合的相遇了,那么他也一定能再找到像他一样,愿意为幸福生活而努力的人,这些人会成为王颜若的力量,支持她,帮助她与那些恶意、仇恨的势力去抗衡。
待将来奸佞得诛,奉迎明君圣主登基,重整河山。则每个人都能为过好日子专意求学修业,辛勤劳作,行商买卖,辅佐朝政,安定天下。
现下的人都因为生活艰难而互相剥削、攀比,官员也不再愿意为民请命,多是为了自己的官位名声曲意逢迎,媚上贪功之辈。
长此以往,亡国不远矣。
“姑娘,近来你遭逢变故,也有很多人与你说了很多话,如何取舍,姑娘必定需要思量一番。在下言尽于此,盼你能够为闵夫人讨回公道,也要为天下女子鸣个不平。”戚松道明目的,将王颜若送了回去。
这天,于腾扬带着王颜若去为她父亲王丞相扫墓,返程回府,王颜若透过掀起的车帘,看到慈渝国士兵押着一群来自双曦国的奴隶,他们被安排去修桥铺路。国破家亡,能活下来本也是幸事,双曦国亡国,这些军将管事之人便对他们万般打骂,千般欺辱。王颜若心痛难当,但她本人也自身难保,哪有闲工夫操心别人?
回去以后,于腾扬让王颜若下车,他另有要事,之后便离开了。
刚进院门,就有几个婆子等在那里,无论王颜若之前有多么金尊玉贵,现在她是奴隶身份,那她就该和下人们一样,去干粗活。
最近在王颜若身边伺候的一个婢女紫檀,是临时从于府拨过来的,她与那吆三喝四的婆子吵起来,极力护主,不叫王颜若受委屈。
“秦妈妈,王姑娘可是公子的人,不用干这些粗活儿......”
“你倒忠心,紫檀啊!你别忘了,于府的珍娜姨娘才是你的正经主子。这位......什么王姑娘的,一个奴隶,还当自己多尊贵呢!”紫檀的话还没说完,另一个婆子便尖酸刻薄地声讨道。
“就是,爱慕我们公子的人多了去了,即便她是公子的人,没有名分,又是奴隶出身,只怕连个通房丫头都不如......哈哈哈......”几个婆子就是来找茬的。
“别说了!要我洗衣服是不是?”王颜若一身孝服,也不需要另换衣物。这样去干活儿挺好。
沦落至此,王颜若不在乎这些闲言碎语,却担心她们借题发挥,以后的处境会更艰难,不就是洗衣吗?
王颜若接过木盆,到后院洗衣去了,紫檀赶紧跟了上去。
可是......
那些衣服被王颜若洗烂了。
先前与紫檀争执的那个婆子一状告到了于腾扬跟前。
“公子您瞧,那亡国贱婢真是太过分了。这么多衣服都给她洗坏了,依奴婢看,她就是故意的。”
“那,王颜若怎么说?”于腾扬眼皮都没抬,直接问道。
“她说,她原是千金小姐,不会干这些个粗活,再要让她干,便也还是如此。”婆子把那些衣服展示给于腾扬看。有几件被撕扯坏的,多是王颜若生了气,扔在地上踩过的,沾了些灰尘污垢。
“嗯,王姑娘说的不错,朝廷有意安置那些双曦国的子民,王姑娘既是丞相之女,若她能得到善待,便是昭告世人,陛下海纳百川,仁德爱民之心。谁给你的胆子擅做主张,让她去洗衣的?”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是珍姨娘......珍姨娘听闻公子将王姑娘带回慈渝做婢女,便让老奴等人过来给她教教规矩,以便侍奉公子......”婆子扑通跪了下去,颤颤巍巍地回应着。
那些婆子是不能继续在于府伺候了,珍娜只是一个小妾,却时时以正室自居,连这些下人都不听于腾扬这个男主人的话,反看着珍姨娘的脸色行事。搞不清状况,不知道该效忠于谁的下人,于腾扬是万万不敢用的,看在她们年纪老迈,且曾经也为于府做过贡献,一律打二十板子,撵出府去,从此同于府再无瓜葛。连带紫檀这个小丫头也被于腾扬迁怒,不让她在这儿伺候,遣回珍娜身边去了。
一日午后,成衣店“伙计”戚松与德湘将早前为王颜若裁制的衣物送了过来。王颜若和戚松、德湘两人再次相见。这次,戚松是来听她答复的。
经历了眼见同胞受苦却无力相救以及下人以教规矩为由,有意折辱王颜若这两件事,她也明白了,确如大叔所说,她的生死是掌握在于腾扬手里的,只有得到于腾扬的信任,才有机会摆脱奴籍,做个平民,将来天下太平之日,她便能过上向往已久的,那种安逸,自在的日子。
有了闵熔悲凉的前车之鉴,王颜若也不敢轻易交付真心,情爱之事,但看缘分吧!
所以,王颜若请戚松帮她找个信得过的大夫,她想学一点儿粗浅的医理。
王颜若虽然在民间长大,却也是备受父母疼宠之人,并不曾真的干过那些粗活儿。那她就只能读书抚琴,以美貌来伺候于腾扬了。因为她看清了,只有自己活得好,才有资格去保护别人。
傅景修对宁王一脉颇为忌惮,宁王亦曾在傅景修面前痛哭流涕表忠心,说他决意不要子嗣,避免朝野猜忌,纷争不断。因此,宁王府有专门负责煎熬避子汤郎中伺候着。戚松觉得王颜若没必要另找大夫学医。
“我在双曦国时,因我主年幼,还不曾立后选妃。宫中常有宫女侍卫暗通款曲之事,即便怀胎也不敢言说,御医也怕宫中怪罪,便偷偷求告于我,希望我能知会父亲一声。因此,我虽知道几个避孕的偏方土法,终究是没什么依据的,万一用药有误,伤了身子怎么办?”
“对啊!戚大哥,王姑娘是双曦国的人,说不准有人会收买熬药的郎中,暗害于她。”思及此,德湘也认为,略懂一点儿粗浅的医理颇有好处。像是跌打损伤的包扎处置,轻微小病的治疗之法等等。能应个急,总是有备无患的。
“还有一件事。那个紫檀,好像是江涵秋那边的眼线。”达成共识,戚松二人正欲离开,这是宁王名下的一处庄子,王颜若被带到慈渝国之后,连日来都住在这里。明日她就要随着于腾扬回于府去了。
也正因为王颜若现下身在此地,戚松才能有机会接近她,待她入住于府,想与外界接触可就不容易了。
紫檀被于腾扬赶回去之前,曾向王颜若求过情,言语间透露了自己的秘密,她本是江涵秋府上的家生奴才,几年前就跟在珍娜身边服侍,也是江涵秋安插在于府的眼线。她的本意是看王颜若初到慈渝国,不了解慈渝国局势,人也心善,容易拿捏,所以便想着多烧个炉灶,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否则,她也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戚松开杂货铺,认识了一个名叫福隆的小厮,他的母亲是先宁王妃于氏府上的乳娘,当年宁王以孤寂无子为由上奏朝廷收养王妃的本家侄儿于腾扬时,乳娘是一道跟过来照顾孩子的,后来乳娘出府养老,又把自己的儿子送进王府当差。
于腾扬迎娶公主以后,便会另辟府邸居住,因此在成亲之前,宁王就让他搬了出去。福隆跟着到新府邸去伺候。所谓人走茶凉,于王妃早逝,福隆也因此受了冷待,被赶到厨房烧火打杂。
他一有空就去找戚松聊天说话,帮戚松和菖蒲照料店铺,因为看不惯珍娜的作风,福隆也没少被其他人欺凌。戚松想,既然现下紫檀不在,索性就让德湘去做王颜若的侍女,一同进入于府,相互间也好有个照应。
在“盛世门”的时候,德湘也曾以“巧儿”为化名在某官员府上做过丫鬟,后来该官员犯法被流放,阖府败落。
当时,德湘恰好奉命出门办事,躲过了抄家入罪这一劫。福隆那里,可以说巧儿姑娘知道福隆认识戚掌柜,专门托他打听一二,于公子府上是否需要服侍的家丁仆役。
福隆与珍娜不和,能给她添堵为自己出出气也是好的,正是物以类聚,紫檀也好不到哪儿去,根本就是珍姨娘故意派去打探王颜若底细的。
王颜若如能得宠,珍娜也就蹦跶不起来了。为了给珍娜一个教训,按照事先商量好的,福隆将德湘引荐给于府管家。
“那你该叫什么好呢?”戚松问她。德湘想了想说:“于府不是有个紫檀吗?那我就叫青霓好了。”
于腾扬刚赶走了几个婆子,正需要人手填补空缺,如此,青霓交了籍贯文书,签下卖身文契,正式进了于府。
戚松与德湘周祥地计划着,生怕哪儿出了问题。为了保护王颜若,他们二人可谓是煞费苦心了。
生逢乱世,王颜若也许无法主宰命运,但她在自甘堕落、任人欺凌与迎难而上、奋力向前之间或可做出选择。
往后的日子,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