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太阳悄悄挂上枝头。苏茶睡得很沉,连萧杰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怎么不去床上睡?”
“躺着睡不着,只能坐着睡。”
“我以前也这样,不过不是因为睡不着。”
这是萧杰第一次主动在苏茶面前谈论自己的过往。
萧杰从小就被送到敌国当质子,后来两国交好,他被送回。为了得到生母的疼爱,他总是彻夜彻夜地趴在桌上睡。他暗暗希望通过这种自虐的方法能盼来母亲一句照顾好自己。
他幼稚地折磨了自己一年。母亲从未踏进过他房间半步,更别说心疼了。后来懂事后,就直接搬到了宫外,索性过起了闲云野鹤的生活。
“你一定很难过吧?”苏茶看着萧杰满眼心疼。
她又何尝不是如此。遭到亲人的漠视,举步维艰。明明她是父亲的孩子,却总是被泡在药缸里试毒。她以为哭会引起父亲的心疼,并不是,只会遭来一阵毒打。后来索性就没有眼泪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唯有互相依偎,才不会对这冷漠的世界寒心。
“丫头,你是第一个心疼本王的人。”
三个月后,苏茶一袭白色织锦长裙被风风光光地送进了宫。
一众秀女中,苏茶恬淡寡欲,毫不起眼。各人勾心斗角,唯独忽略了她。不承想,苏茶在萧袂的寿诞上以一曲一舞惊艳四座,大放光彩。
只那惊鸿一瞥,萧袂便认出了苏茶,震惊之余,立马口谕封苏茶为贵人。
“坐到朕身边来。”
苏茶福了福身,坐到了萧袂的旁边。身上的玫红色与身侧的那抹明黄互相交织,显得格外绚烂。
苏茶知道,就算以后不张扬,在宫里的路也会变得愈发难走。她朝着萧杰的方向瞥去,勾了勾唇,示意不用担心。隔着众人,萧杰默契地回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酒前所未有的辣,萧杰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歌舞升平,萧杰埋着头一直喝闷酒。这种晚宴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表现出自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就好。
恍惚之间,萧杰突然想起他刚从敌国回来的场景。
那时约莫八岁,颤颤悠悠地去行宫拜见四年未曾谋面的父皇、母后、还有兄长。虽然有些不知所措,但欣喜大过胆怯,他已经迫不及待了。但他不敢像刚出笼的小鸟一样直接奔向行宫,他猜想父母应该不喜欢不懂礼数的小孩。
萧杰太过渴望亲情的温暖,以至于残酷的现实给了他致命一击。他刚进去时,丝毫没有引起家人的注意,父母、嬷嬷都在围着他的兄长转。他有些局促不安,这样的场景是他未曾料想的。
萧杰在门口站了很久,才被父皇注意到。很快桌上又添了一副碗筷,但没有人关心他之前过着怎样的生活。毕竟,质子的身份是整个家族的耻辱。
所有人都在聊七皇子天资聪颖,小小年纪,有所作为。萧杰就像一个局外人看着这刺眼的一幕幕,就连曾经渴望的食物也开始变得难以下咽。
萧杰闭上眼,努力把自己拉回现实。
不知苏茶伏在萧袂的耳边说了什么,惹得萧袂连连大笑。萧杰突然有点生气,苏茶都没有这样待过自己。更荒唐的是,晚宴还未结束,苏茶直接被萧袂抱走了。当今受宠的梅妃都没有这等殊荣,可见苏茶在萧袂心中的地位。
萧杰当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一直不忍离去。他突然渴望,苏茶能从萧袂的怀里挣脱来见他。哪怕就一眼,也好。
如当年一般,萧杰偏执地同自己打了一个荒唐的赌。
他知她不会来,却一直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