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梦游十八岁的时候,脸色微黄,看上去有些憔悴,身体瘦弱,远不及父亲那般结实,只是个头不低,也还眉清目秀,有点样子。
当时,朝廷被丁霸天为首的武林推翻,皇族让斩草除根,百姓开始了水生火热的悲惨生活。
丁霸天自立为盟主,实行“三籍主义”,将国人分为三类:武籍、商籍、农籍。
武籍凭借武力,不劳而获,尽情吃喝玩乐,享受着极大的物质和精神财富。
商籍虽有财富,却无权利,处处受到武籍的压制。
最惨的就是农籍,既少财富,更与权利绝缘,是社会最底层。
秦梦游正是农籍出身。
一日,父亲把从地里干活回来的秦梦游叫过去,说:“孩子,你还年轻,不能就这样下去,应该另寻个出路,何况你身子骨弱,农活也吃不消,迟早得累出病来。”
父亲点燃烟斗,吸了一口,青烟袅袅升起,在头顶散开,浓郁的烟味充满了整个土屋,他接着说:“听说武林在龙城新开了一所剑校,只要顺利毕业,就能取得武籍,在城里过上好的生活…我决定卖掉半亩田地,供你去上剑校,我务了一辈子地,没务出半点名堂,不能再让你走我的老路了!”
三天后,秦梦游穿着母亲做的新衣新鞋,背着行囊上路了,手里握着一把桃木剑,那是父亲花了两天工夫给他做出来的,说是等学成以后,自己再买一把上好的铁剑,家里实在没有能力了。
临走前,父亲带他去给祖宗的灵位磕了头,打开木柜,取出一个生锈了的铁匣子,里面有红布包着的一张纸,已经发黄,上面用端庄精美的隶书写着几行字:
玉眉剑法
冰雪玉人眉,春风柳絮飞。
思君夏雨落,秋风荷影碎。
父亲告诉他,“我听你爷爷说,你曾祖父年轻的时候,进京赶考,正赶上朝廷武库失火,好多救火官兵乘机哄抢武库兵器和武学秘籍,有的抢出来自己看不懂,便偷偷卖掉,你曾祖父从一个士兵手里花二两银子买到了这篇剑经,带回咱家。
他老人家只想着凭文章考取功名,从未研读此经,你爷爷和我都是农籍,辛劳一生,没识得几个字,更用不上了,你识得字多,又要去读剑校,拿上慢慢参悟,或许有点益处。”
是的,秦梦游给同村举人王老爷家放过两年羊,跟着学了不少字,甚至能吟上几首诗来。
母亲说,若要走,三六九,于是定在了七月二十三那天启程,出门时,天还没亮,一弯弦月斜挂在东边天空,照的路途依稀可见。
父亲替秦梦游背着行囊,送到镇上去,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月光下,两个的影子一晃一晃,走了近一个时辰,才陆续听到鸡鸣狗吠之声,东方渐白,日之将出。
在镇上,父亲和他告别,说:“爹就送你到这里了,以后的路要靠自个儿,家里有我在,你不用担心,放心去吧,藏好剑经,不可示于他人,用心学剑,凡事量力而行…”
“知道了,父亲,你回吧,我走了”,说罢接过行囊,挎在右肩,左手紧握木剑,转身离去…
路上吃了两次干粮,从日出走到日落,才看到了龙城的边缘,秦梦游腿肿的厉害,几乎挪着走进了这座房舍连绵,街道纵横,车水马龙的城市。
一路打听,终于到了龙城剑校大门口,大门之上,横立着四个大字:龙城剑校。
字一般,并不比村里王举人的书法高明,但是写的大,长撇大捺,横平竖直,也算有点气势,落款处写着“丁霸天敬题”几个字。
秦梦游不禁忍不住笑出来,都“霸天”了,哪来的“敬题”,估计也敬不到哪去!
后来才得知原来丁霸天自从当了武林盟主,称霸天下以后,阿谀奉承之徒便不时请他前去题字,时间长了也就形成一种习惯,凡是各地武林管理机构及武校,必须一律悬挂丁霸天题写的牌匾,以示对其忠诚无二,崇拜之至!
剑校里面空空如也,看不到一个人的影子,从看管校门的老头那里得知,开学在三天以后。
秦梦游就近找了一个客栈住下,心想,正好可以缓缓浮肿的双腿,要不到时人家还以为他是个瘸子呢。
客栈老板是个女的,徐娘半老,揺来扭去的,有几分姿色,看人的眼神怪怪的,谄媚中带着几分坏笑。
秦梦游刚躺下,便听到砰砰的敲门声,正纳闷时,门被推开,老板笑盈盈地进来了,“小伙子,姨给你说个话”,秦梦游还没来得及张嘴,老板接着说:“有几个外地来的妹子,嫩得很,白白的,又年轻,姨叫来陪你,看你年轻力壮的,一个人咋能睡着,你说咋样…不说话就是答应了,那姨给你领去…”
秦梦游恍然大悟,心想,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那啥,我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哪里就强壮了,再说我还是处男哩,才不碰那号肮脏货色……
“谢了,真的不用”,秦梦游正色答道。
“一看就是个穷酸货!”
女人脸色一沉,啪的一声闭了门,骂骂咧咧地走了。
这样的住宿环境导致秦梦游每天失眠,天亮前后才能睡着,睡醒也就到下午了,好在没啥要紧的事,也就懒得再寻他处,只图离剑校近罢了,人生地不熟,远了再找回来太麻烦,况且腿又肿得那么厉害。
忍着将就了三天,终于等到了开学的时间,本想早一点动身,不料醒时太阳已经偏西,秦梦游匆忙结了账,直奔剑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