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冉来到正殿时，鄢和已经等了一阵子了。本以为会是个严肃的老学究，却发现是个颇为白净的青年人。看样子身边的宫人是把鄢和同他父亲鄢睿老太傅记混了。
行吧，年轻人肯定比老头子好打交道吧。
“娘娘请坐。”鄢和毕恭毕敬的。“微臣受陛下之托，前来为娘娘解惑。不知道娘娘想要问些什么？”
卫冉心里直嘀咕，刘昂难道没说清楚？我当然是想知道这个世界的设定啊——
“太傅如何给皇子公主上课的，就怎么给我讲课吧。”
“是。”
从漫长的教学中，卫冉大概明白了，这个世界有三大洲，以秦王朝为中心，北部是余罗洲，西部是广山洲，而秦所在的地方名为太杞洲，相传久远前三大洲是整个大陆，因为不可知的力量将三大洲分开，周围皆是浩淼的海洋，而各洲的百姓少有往来，偶尔会见漂洋过海的民间商船，但是规模都很小，都是自发组织的。
说起太杞神洲的历史，倒是和卫冉所在的时空差不多，都是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一路分分合合，直到秦朝。非要追溯，那就是宇宙形成之初，意外造成了一个平行时空。或多或少在同步，可每个时空又有自己的发展史。
而说起秦朝历史，却也简单，并非是起义得来的，是前朝昏聩腐败，民不聊生，是朝中官员发动的一场逼宫，就把这江山易主了。
先帝为了不让皇子们和前朝的皇子一样昏庸无能，于是将各个皇子分封成王爷，派往各地镇守江山。又为了避免重蹈地方割据的覆辙，又让各道太守和王爷一同治理。
“那在这种情况下，王爷的权利岂不是比地方官都大？”卫冉发出疑问。
“每一年王爷都要从封地返回京城述职，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大队人马和物资都来不及调动，所以各地藩王也不敢轻举妄动。”
“鄢太傅，我记得你刚才说，太杞神洲几乎全是秦朝天下，这么广阔的疆域，不怕被藩王给……”
“精兵强将，尽在京师。既然没有外敌干扰，那么内部保卫皇上就是理所应当，所以最强的军队还是禁军。而且地方藩王的兵马人数不可以超过这个数。”鄢和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
“哦？秦朝局势如何？”
“我朝地方官制，是道，州，县三级制。”
此话一出，卫冉想起了当年学习唐朝地方官制的恐惧。那些什么刺史，太守，别驾，长史，司马等官谁高谁低分不清不说，还有数不清的武官官阶，让她头大。“嗐，那你长话短说。”
“是。我朝沿袭前朝，共设十道九州二十三县，每一级各有文武官共同议事。”
“……我建议啊，你把地图留给我看看，不然我可真记不住。”
“地图乃是军事机密，没有皇上的命令，轻易不可传看。”
“哦。”
“如果娘娘想要了解天下风貌，微臣倒是有几本名家游记和地理志，可供娘娘赏玩。”
“那也行，你明天记得派人送来。”
“是。”
“对了，既然是沿袭前朝官制，看似天衣无缝，那么前朝又是如何被推翻的呢？”
“前朝没有设置藩王，各位皇子都在皇上的身边。各皇子为了争夺皇位，自相残杀。偏偏老皇帝只是昏聩，身体还不错，硬生生熬垮了几位资质还不错的皇子。”
“这个剧情，怎么有点熟悉……”卫冉心里笑出声，熟悉得太过分了，这不就是九子夺嫡的戏码？
“皇子们身边都有各自的智囊。我朝先帝就曾经是。”
“诶哟，这真是奇了。”
“先帝确实是一名奇才。”
“那？江山易主，兵不血刃？”
“差不多如此。毕竟先帝也不止一位心腹，是有万全之策，才会如此行动。也就有了后来这些规定。”
“嗯…………”卫冉想了想，“这样就合理了。听起来还算安全，这也倒是一种巩固皇权的办法。只不过吧，算了，现在达不到这个程度。鄢太傅你继续说吧！”
“是。皇后娘娘，其实该说的微臣已经说完了。”
“哦，那我还有个问题！”卫冉举手问道，“为什么国号还是秦，不怕混了么？”
“是圣女推演算术，说用秦这个国号特别好。”
“圣女？？？”
“嗯。”鄢和沉吟了一阵子，“是这样的，圣女的来历谁也不清楚，据说是一户农家清晨在田埂上发现了一个小婴儿。大概是这个小婴儿天生异瞳，被认为是妖异才被遗弃，可是在田埂上，有一只巨大的青鸾守护着她，还一路跟着农户回了家，见到小婴儿被妥帖照顾后才离去。”
“真的有青鸾啊！”卫冉找错了重点。
“………农户是如此说的，而且圣女的异瞳，左眼能看到过去，右眼可以看到未来。”
“哟呵，这是高科技啊！”
“只不过只有特定的时间。一般在一天中的午时……”
“有点意思啊。午时正是阳极转衰的时候，应该正是左右眼逐渐平衡才对。”卫冉若有所思。
“回娘娘，是午时起圣女会午睡，在酉时二刻会醒来，然后在登龙台远眺，观察这个国家的未来走向。若无事，便会留半刻接待前来求前程的百姓和官员。”
“那，圣女说的话，都灵验吗？”话一出卫冉有些后悔，不灵验能成为圣女吗？
“倒也有几次不灵验，圣女也说未来不是固定的，因为会有各种各样的不确定因素影响，正所谓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伏。”
“这个圣女有点意思啊，叫什么名字。改天我也去拜会拜会。”
“圣女名为观颐。”
“等等，你跟我说一说这个国家的宗教信仰问题，我想了解一下圣女又是个什么来头？”
“回娘娘，我们也只信天地神灵。圣女，大概是神使，替我们沟通天地。”
“一直都是这样吗？还是只有秦？”卫冉想着原本世界里的秦国，供奉的是玄鸟，这里又会信什么呢？
“一直都是如此，但我朝也尊青鸾，就因为刘氏曾经的族徽，就是青鸾。”
“哦！”卫冉会心一笑，世界线收束了。
鄢和觉得她笑得很暧昧，信息量太大，可也不敢问，只好曲折的问了一句，“嗯？娘娘有什么疑问？”
“既然也信天地神灵，那烧香有用么？”
听此言鄢和放下心来，微微一笑，用手指了指心，“娘娘，神灵其实在这里。”
“嗯？”
“如果娘娘是问这个世上是否真的有神，微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不过微臣坚信，真正的神灵并不是因为香火而保佑信众，真正的神灵，应该是内心里的善恶。”
“哟，小伙子可以啊。要不要跟我一起学——”卫冉想说马列主义来着，后来一想，这个时候的人，也还没有这个觉悟。“咳，没什么，我觉得你的想法很好，但不够好。”
“请娘娘赐教。”鄢和慌忙躬身行大礼，还是很谦恭的态度。
“不，现在不在，时候未到。”
“娘娘何意？”
“我不信任你。也觉得此时你接受不了。”
鄢和闻言一愣，只是觉得卫冉的言行有些奇怪，像是知道什么，又有点神神秘秘。可能宫中传言是真，皇后大病一场以后就有点不对劲了。不过他也不好说什么，妄议帝后也是死罪，眼见日暮，鄢和也不敢久留，想到教学任务完成，敷衍了两句便想要退下了。
“诶，等会儿，我还没问完。就是就是，既然供奉天地神灵，那么你们应该有相应的宗教所？？？就是管理这方面的人，这个叫什么？属于什么组织？是不是也归国家管？”
“回娘娘，是有专门的机构，名为太常寺，最高官阶为太卜，其次是常占令和太祝令。”
“这样，那人也不多啊。”
“毕竟是玄之又玄的事，神使不会太多，但往下，会一些占卜皮毛的小厮也是万万千。”鄢和言语间似乎不是太看得上太常寺。
卫冉觉得很有意思，在这么一个环境下，竟然有人不信鬼神，把这些事说的轻描淡写，甚至有些轻蔑。
难能可贵，卫冉心里暗暗这么想，却也不敢十分掉以轻心，眼前的人还不值得信任，还要经历几道考验才行。
“行啦，我知道了。有劳鄢太傅的教导。含冬？”
“奴婢在。”
“送鄢太傅出宫吧。”
“是。”
“多谢娘娘，微臣告退。”
掌灯时分卫冉正磨磨蹭蹭吃着晚饭，好歹也是有点油水，就一碟烤羊腿，两个白面饼，和一份胡辣汤。卫冉觉得这一餐饭还可以了，有肉，能吃饱，味道还不算太差，也能凑合活着。喝完最后一口汤，她用毛巾擦了擦嘴，又洗了手，才长出一口气，“看来是时候凭借勤劳的双手挣出美好的明天了！”
“嗯？娘娘说什么呢？”茗冬问道。
“小姑娘，想不想过好日子啊？”
“奴婢觉得陪在娘娘身边就是好日子了。”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我觉得你们这日子不好。如果你有点闲钱，自己干小买卖或者种田养活自己，会不会更快乐？”
茗冬歪着头想了半天，“如果税不高，收成好的话，应该会更快乐，吧？”
“那当然，毕竟没人打你骂你，你是有尊严的。”
“嗯？奴婢，奴婢不敢奢望。”
“唉呀，”卫冉握着她的手，“有点信心。我可以帮你办到的。”
茗冬没说话，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听人画饼，但卫冉诚恳的眼神还是打动了她。她点点头，然后退下。
卫冉站起身来，“含冬，散步去吗？”
“来了，娘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