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武声陈耀华
埋骨何论故乡地
“不尽长江滚滚来”。在那巍巍的大别山东麓，长江岸边的新四军皖江抗日根据地，安息着浙东大蓬山的英雄儿女叶明。大别山啊！你经历了多少革命斗争的艰苦岁月，你是见证人，也是当事人，你亲眼看到多少英雄儿女写的壮烈诗篇！长江水啊！你经历了多少风雷激荡，你是见证人、当事人，你亲眼看到多少新四军战士在你的南北英勇战斗，抗击日寇。你也一定看到过叶明，这个家在2000里外的女战士，穿着朴素、头扎红头绳的农村姑娘，她东奔西跑，组织群众进行抗日斗争。巍峨的大别山，奔腾不息的长江不会忘记，皖江抗日根据地的人民不会忘记。1944年7月那一天，叶明在六百丈被敌人逮捕，她怒骂顽固派，痛斥卖国贼，使敌人毫无办法，表现了一个共产党员的浩然正气。
叶明烈士是镇海县（现慈溪市）龙山区田央乡人。田央乡在大蓬山（现称达蓬山，编者注）山脚，这是她的出生之地，而她却埋骨在大别山的桐城。大蓬山——大别山，相距2000里，英雄埋骨何须计较离家的远近，死有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叶明同志死得重于泰山，她是皖江人民的骄傲，也是浙东人民的骄傲。皖江人民称她为巾帼英雄，江姐式的女英雄，故乡人民也永远怀念这位杰出的江姐式的女英雄。
人生到处是青山
1918年阴历十一月初六，叶明出生在大蓬山下叶家村，原名叶水仙。家境贫寒，父亲在上海一家烟纸店当店员，母亲住在家乡。她14岁那年，哥哥已经在上海当学徒了，母亲就携带叶明和她的妹妹到上海。生活给少年叶明以严酷的教育：不劳动就不能生存，要劳动就受到残酷的剥削和压迫。她和她13岁的妹妹经人介绍去南洋烟草公司当临时童工。这个厂规定白天是正式工做，夜间才轮到临时工做。姊妹俩每当夜幕来临就去厂门口等，等拿到铜牌才能进厂，从天黑到天亮按定额完成包烟任务就给10个铜板（当时1元钱可换310个铜板）。如果疲劳打瞌睡，完不成任务，非但拿不到10个铜板，还要挨工头一顿臭骂。一段时间后，本来可以转为正式工，可是由于姊妹俩没有给工头送礼，不得不离开烟草公司。
她们又经人介绍到华东烟厂做工，这时叶明得到上夜校的机会。她如饥如渴地读着：“可爱我中华，立国亚细亚，人民四万万，亲爱似一家……”她不但学到文化，更重要的是以爱国主义思想武装了自己的头脑。在夜校中，她还认识了一些党的地下工作者，在她们的影响下，爱国热情在胸中沸腾。有一年天寒地冻，母亲要给姊妹俩做棉衣，当时上海有种“猫司伦”的日本花布，一元钱可买两件棉衣面子，堪称“价廉物美”。花布已经买来，叶明知道是日本货，坚决不要做，宁愿受寒过冬天。她处处宣传抗日，在手指上还戴着刻有“抗日”两字的铝质戒指，有人劝她不要戴，以防发生危险。她昂着头说：“要抗日，还怕死吗？”在华东烟厂，姐妹俩已是正式工，领有长期铜牌，按理可以工作下去，可是，一天早晨，看门的不准她们上工，迫令她们到账房结账交出铜牌。原来姊妹俩因参加夜校、宣传抗日被开除了。叶明愤怒地说：“开除不要紧，饿不死我们！”
以后，她们又到中国烟厂做工，看到有些人为了金钱毫无骨气，叶明对妹妹说：“这些冷血动物，甘愿做亡国奴，我们千万不能看他们坏样。”从这时起，她立下抗日救国的誓愿，也是她终身的誓愿。她对妹妹说：“埋骨何论故乡地，人生到处是青山！”
春风化雨为革命
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叶明在我党领导下的上海难民收容所工作。后来经组织介绍到皖南参加新四军，在政治部服务团民运队工作。1938年5月，叶明参加中国共产党。从此，她更明确斗争目标，更热情地帮助同志。一天，叶明风尘仆仆从外面回来，马上到新从长沙来的郭显等5位小姑娘处，亲热地问她们缺少什么，住得可好。谈到吃晚饭时，围着一盆菜共同吃，吃好又带她们去散步，问她们当兵好不好。并兴奋地说：“因为我们这支队伍是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救国队伍，将来到前线打鬼子，环境会比这里更差，生活会比这里更苦，行动上则要求更迅速、敏捷，更有纪律性。我们决不能离开大集体而几个人单独活动，这样才会打仗不掉队，处处打胜仗。”她已看出这5个小姑娘因是同乡人，常常在一起而不习惯和其他同志接触，就热情地进行帮助。当时，郭显等同志还以为她一定是个领导人，事后一打听，才知道她也是个新四军的普通战士。她诚恳的谈话如春风化雨，温暖了初入伍的战士的心，认识到新四军是四海皆姊妹，五湖尽亲人的革命大家庭。
立下巾帼英雄志
1938年夏末秋初，新四军三个支队分别开赴前线，服务团同志大都分配到各支队。叶明随三支队的先头部队去开辟铜（陵）南（陵）繁（昌）地区，她走到哪里，哪里的群众就发动起来；哪里有困难，她就到哪里；哪里需要开辟，她就带头前去。她动员群众参加抗日工作，建立群众团体，发展积极分子入党。1939年，又调到泾县孤岭地区做群众工作。同年秋，调任中共繁昌县委妇女部长。她打扮成皖南农村姑娘，学皖南话，头扎红头绳，不是和农民谈心，就是帮助他们解决困难，当时她分管北渡河中心区委工作，组织农民自卫武装猎户队，搞二五减租，支援前线，把北渡河区的工作搞得生气勃勃，有声有色。叶明豪爽、活泼，口里常常唱着革命歌，逢知己还会喝几杯酒。她处处宣传在革命战争年代的新女性应该成为穆桂英、花木兰，应该做个巾帼英雄。
转移途中同志情
1940年12月，正是“皖南事变”前夕，中共皖南特委决定繁昌、铜陵、南陵三县的妇女干部撤出原地到无为地区，并由叶明任队长、郭显任副队长带20余人过江。这天傍晚下着小雨，天地漆黑一片，叶明腰间佩着手枪，带领全队同志依依不舍地告别战斗了三年的皖南。她们前面是交通和向导，还有武装部队保护，到达江边已是半夜，不断传来枪声，经过重重封锁线到达渡口。上船时，叶明用双手把同志们一个个拉上去，其中有两个初离家的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是山区来的，连大江也没见过，上船时怕得很，想喊又想问，但在那时不准有声音，连呼吸也应屏住，以防暴露目标。叶明同志站在跳板中间，将她们接过去又用手掩住她们的嘴，怕她们叫喊；还用手挡住她们的眼睛，以防她们看到大江害怕、头晕。天大亮到达江北纵队，终于胜利完成转移任务。后来，她们又到合（肥）含（山）巢（湖）无（为）地区的一个山沟里进行学习。这段时期她认真地学习了马列主义理论。
1941年春，学习结束后，叶明担任了中共无为县委委员兼二区区委宣传科长、区抗日动员委员会指导员。不久，任无为三区区委书记，后来还担任过其他几个区的区委书记。
英勇就义大别山
1944年，叶明担任桐城县沿江区委书记。这是敌、我、顽三角地带，自从皖南事变后，桐东一带的斗争更为激烈、敌顽经常侵入这一地区扫荡、袭击，对我坚持斗争的抗日游击队和地方党员进行残酷镇压。叶明动员组织群众与敌顽周旋，她机智勇敢临危不惧，有时敌顽在村前袭击，她还在村后组织群众反击。
7月，叶明和丈夫温宁（当时在沿江地委宣传部工作）坐船从江南到江北，见日军巡江汽船从对面驶来，就停船上岸至六百丈，去沿江区委委员汪毅家，正准备烧晚饭，刚巧碰上顽军袭击搜捕。当时，由叛徒樊仲英、周毛男、周慷慨等人组成的周云乡情报组告密，带领一七六师五二八团一个排包围了六百丈，破门而入。顽军用绳子捆住汪毅，叶明也被抓去。温宁机智脱险。叶明和汪毅先被关押在桐东吴家桥。组织上设法营救，由县委书记胡长耕（后牺牲）和沿江支队政委黄先派人通过上层社会关系，几经活动无效。几天后叶明被押解至顽桐城警备司令部，叛徒周毛男与一个顽营长设宴劝降。他们诬蔑我新四军“破坏抗战、游而不击”。叶明同志痛加驳斥，义正词严地说：“共产党、新四军，为了抗日救国，在敌人后方坚持抗战，这是有目共睹的。而你们国民党顽固派于 1941年1月，制造皖南事变，企图消灭抗日的新四军，这不是破坏抗日是什么？你们国民党军队见到日本鬼子就拼命逃跑，不但置人民死活于不管，还掠夺人民的财物，这不是‘游而不击’又是什么？反诬蔑我们‘破坏抗战，游而不击’……”叶明越说越激昂，“你们想颠倒黑白，含血喷人，还想请我吃酒，设宴劝降，完全是痴心妄想！”她掀起桌子，把酒菜都推倒在地上。敌人被驳得哑口无言，恼羞成怒，对她施加酷刑。叶明更大骂国民党顽固派，痛斥叛徒、卖国贼。敌人竟惨无人道地用刺刀乱戳她的下身，后牺牲在桐城县东郊的乌石冈上。当地群众含泪收殓并立下了墓碑，附近妇女知道后还暗暗焚香以寄托哀思。
1954年，桐城县人民政府建造烈士墓。1964年又复建烈士塔，将周围山上的叶明等烈士遗骸葬于烈士公墓。每年清明，当地干部、群众、学生前往祭扫，络绎不绝，缅怀这位牺牲时仅27岁的女英雄，离家数千里为革命献出鲜血的叶明烈士。
1986年3月5日
（唐武声、陈耀华根据桐城县委党史办资料，以及温宁、郭显、阮万钧、叶坚超、叶秋瑛等同志回忆材料整理。选自《慈溪党史资料》第十八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