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时报》记者/赵新社
“上市直接融资是国企改革的一个方向”，“证券市场有助于推进国企改革”、“中国的证券市场有一个特殊功能——为国企改革服务”等等，类似的观点近期在媒体上不断涌现。
从资金角度分析，即使不懂经济学的人也明白，发展证券市场对国企发展是有好处的。中央电视台近日报道说，至1998 年，我国股市已为国企注入2475 亿元资金。这是非常必要的，因为我国国企资本金严重不足、负债率偏高：据国家统计局对中央和各省市2562 家已改制企业的调查，其1997 年末的资产负债率为61.6%；而据财政部提供的数据表明，如按当前国企负债规模计算，每减少负债率1 个百分点，就需投入600 亿元，这是国家财政不能承受的。
除了融资外，证券市场还有优化资源配置等功能，怎样认识和界定这些功能对国企改革的作用呢？记者7 月31 日采访了著名经济学家、政协全国委员会经济委员会副主任董辅。
董辅 向记者表达了三个观点：证券市场的融资功能，对国企改革有积极作用；不要过分强调这种融资作用；要发挥证券市场使部分国有企业从竞争性领域退出的“退出功能”。
证券市场的融资功能对国企改革有积极作用
证券市场对国企改革有一些积极作用，这是董辅 向记者讲的第一层意思。
他认为，负债率偏高、资本金不足、银行利息负担过于沉重，使很多国有企业陷入困境，这是当前在国有企业中存在的一个普遍现象。
所以，国有企业改组上市后，用发股票的办法，通过股票市场募集部分资金，使负债率得以降低，给国企发展创造了一个良好的资金环境，形成了证券市场对国企改革的积极作用。
国有企业本身有很多问题需要资金解决，如职工安置、建立养老和社会保险基金、剥离非生产性经营性资产等等，而国企通过上市募集资金的办法，对这些问题的解决是有帮助的。
不要过分强调股市对国企的融资作用，更不能把“股市为国企改革服务”当口号喊，否则会使股市的功能扭曲
不要过分强调股票市场对国企的融资作用，否则会使股票市场的功能扭曲，这是董辅 向记者讲的第二层意思。
董辅 认为，不能过分强调股市融资给国企改革带来的一些积极作用，强调过分就变成了平常讲的“证券市场为国企改革服务”。
他说：“过去我说过，不能强调过分，否则使上市变成国企脱困的措施。”
董辅 谈了“不能过分强调”的三点原因：
首先，上市可能变成圈老百姓钱财的恶劣举措。
由于“强调过分”，一些地方把国企上市融资当做解困举措，把上市指标分配给一些困难企业，甚至要求一个企业在上市前要兼并一个亏损企业。这样造成的后果是，很多效益不好的企业为了上市，做假账，操办起坑蒙拐骗的勾当；效益好的企业为上市，需要与一个亏损企业合在一起。谁是这些怪现象背后的受害者呢？当然是老百姓，因为上市募集到的钱最终出自老百姓的口袋。
其次，削弱了证券市场的另外一个功能——优化资源配置，从而使企业感受不到来自证券市场的压力，无助于企业内部经营机制的改进。
本来，利用证券市场的优化资金资源配置功能，通过股票市场，使国有企业的资产证券化，进而股价的变化实现资源的重新分配和企业间的收购、兼并，以达到资源优化配置的目的。
但从目前的国企改组上市公司看，证券市场的这种优化资源配置的功能没有得到发挥，原因有两点：一是在目前的900 多家上市公司中，很多是国家控股公司，这种企业本身就缺少竞争；二是国家股、法人股占上市公司股权比例偏高，按规定这些股权只能协议转让，不能在股市流通交易，即便可以流通，也很难实现这些股权的收购、兼并，因为其所占比例太高，一般个人或机构没有收购兼并的实力。
所以，证券市场优化资源配置的功能失去了对国企上市公司解决内部问题的压力，使得一些企业搞各种名堂争取上市，进行不正当的交易。比如，母公司让子公司上市，然后把钱拿到母公司用；也有的是母公司总经理兼子公司经理，演绎关联交易丑行。
最后一点是，不利于现代企业制度法人治理结构的建立。
国企改组成上市公司前，必先改造成股份制企业，进而实现企业投资主体多元化，达到建立现代企业制度法人治理结构的目的。
但是，由于是改组后的上市公司国家股、法人股（大部分是国家股）比例偏高，企业的活动仍由国家说了算，所以“政企分开”仍是一句空话，建立现代企业制度法人治理结构的目标也就只有落空；并且由于国企改组成上市公司，又使矛盾出现——“老三会”（党委会、工会、职工代表大会）和“新三会”（股东会、董事会、监事会）之间的矛盾频出。
董辅 还补充说，过分强调证券市场对国企改革的服务作用，会使非国有企业很少能够上市，造成上市企业不能充分竞争，限制了证券市场的发展。
要发挥证券市场使部分国有企业从竞争性领域退出的“退出功能”
不能过分强调证券市场为国企融资的功能，这是董辅 的一贯观念，但他强调了中国证券市场的一个特殊功能：发挥证券市场使国有企业从竞争性领域退出的“退出功能”。
董辅 先生说，对国有经济进行战略性调整，国有企业从竞争性领域退出，这已是共识。
记者拜读过董辅《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专著，按“功能”对国有企业分类改革，实行有进有退的战略改革举措，是他坚持的国企改革观点。
他说，把国企组成上市公司，是国企从竞争性领域退出的一个好渠道。
非上市的国有企业退出有诸多困难，董辅 说：一是有诸多历史遗留问题不好解决，二是国有资产售出难以实现，因为资产规模太大，公司和个人很少有能力承受。
董辅 说，国企上市有助于解决第一个问题；进一步发展证券市场，使国企资产证券化并能流通，“退出”企业的资产出售就不成问题。
董辅 还强调了在股票市场内部“退出”的优越性：一是国有资产的价值能通过股票价格得到真正反映，二是与“场外”的协议转让相比，公开、透明，消除了交易腐败滋生的温床，三是国有资金证券化后，可以分割，易于流通。
原载《中国经济时报》，1999 年8 月3 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