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大多是年纪越大越会沉沦往事的吧。
就像失去的和没有得到的一样,始终都比现在拥有的要好。而“后悔”这个词创造出来,仿佛也是为了挑起“斗争”而创造出来的词,除了招惹无穷是非并无他用。
林淮记忆里,夏日是最悠闲的时候。恰逢暑假,家里早已买好几十斤的西瓜,上海的品种,一个也就一两斤的样子。拿刀一切两瓣,用圆圆的汤匙勺着吃。
冰箱里的雪糕和饮料一样是解暑盛品。那样炙热的太阳,比两层楼还要高的杨树也耷拉着脑袋,花花草草更是畏惧烈日缩着脑袋。林淮感觉墙都是热的,二层楼最大的弊端就是像个蒸笼一般。
林淮在家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电风扇开到最大档,还是不够凉爽。凉席和身体接触久了就会沾染上汗水变得黏腻。
最喜欢的还是晚上,只是夏日的青蛙总是在小池塘里叫个不停,黄昏的时候蝉鸣才结束。
林淮夏天没有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凉面喝了碗绿豆汤就上楼去了。
秋日时,他最喜欢坐在小院里的葡萄架下,那时葡萄已经摘完了,连藤蔓都轻盈了许多。
七夕节时,他也会偷偷坐在葡萄架下。不知是几岁的时候,那年七夕,月明星稀,他们一家人坐在葡萄架下聊天,奶奶告诉他,七夕时鹊桥上牛郎和织女相会,在葡萄树下可以听到他们的悄悄话。
等林淮长大了之后,他就不再七夕的时候去葡萄架下了,这在他看来偷听别人的“情话”好像有点不太道德,虽然他从来也没听到过。
可是盛夏时,乡下蚊虫很多,特别是绿植最招蚊虫,葡萄架那儿去一趟准带回一腿蚊子。
林淮抬步上二楼,路过后窗时眼睛还不不由得往窗外瞄了一眼,他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顿住,有些不敢相信的往后退了几步,再从窗户看过去,想要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屋后漆黑一片只有怀远卧室的窗户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透出了烛光亮光,昏黄的光填满了整间卧室,一个男生正襟危坐在书桌前,面前立着一本书,一如多年前的场景,又在假用功。
林淮有些出神,对面的男生却偷偷的往他这边看,林淮捕捉到了这缕视线。他是故意的。
林淮假装用视线扫了一遍怀远家的房子,怀远赶紧用书挡住脸,又忍不住偷偷露出眼睛往林淮这边看。
林淮假装在窗子面前停留,视线扫视一圈后假装在其他的地方停留,装作没看见怀远的样子。
怀远在故意假装偷看被发现几次之后,发现林淮的视线并没有被他吸引。怀远将书放下,冲着林淮挥手。林淮假装没看见。许是天热,不一会怀远便着急了,开始抓耳挠腮的想引起林淮的主意。林淮还是没看他。情急之下,怀远拿起那本对着林淮林挥着,里面的树叶哗哗作响,林淮打定了主意要逗他还是没有反应。
怀远拼命挥书想吸引林淮的主意,一不小心把桌上的蜡烛扇倒,火光一闪即逝,整个房间顿时暗了下来。林淮装作没有在看怀远,但眼角余光却时刻留意着对面。对面刚刚到情况被他尽收眼底。
林淮急忙转过身下楼,只恨楼梯太长,恨不得一步就跨到一楼。
“芯芯,怎么了?”
妈妈见他慌张的模样,以为楼上有什么蛇虫之类的,下来找他们帮忙。
“啊,没有。我有东西在竞妍家没有拿回来,我去取一下。”
林淮尽量掩饰自己的慌张,调整着自己的动作,刻意一步一步的慢慢走出了院子,出大门那一刻还不忘记回头看看爸妈有没有在看他。
客厅里空无一人,林淮抓准时机往左转去,往怀远家的方向跑去。
因为乡下没有路灯,林淮只得凭着记忆尽量避开障碍物。路上一片漆黑,月光照下来只看得见大致的轮廓。突然林淮感觉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人虽然没事,可是一只拖鞋却找不到了,林淮蹲下来用手摸索着刚刚绊脚的地方。
没摸到。
顾不得这么多了,要是怀远家着火了可不得了!林淮只能光着一只脚,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怀远家走,林淮有了刚刚的经验,特意放慢了脚步怕另一只拖鞋再丢了,内心却心急如焚,额角和后背已经见了汗。
其实林淮家大门出来左转两步,再往北走不过十几米的距离就到林淮家,因为天黑,林淮看不清路只能摸着自家的墙来判断是否到达目的地。
墙上粗糙的沙石被他的指腹蹭掉,粗糙而干燥。就像他此刻的心情,恐惧而担忧。
不知走了多远,林淮突然感觉指尖一空,仿佛是墙到了尽头,林淮正准备收回手,下一秒却猝不及防的扶上一块“墙”,林淮记得与怀远家只隔着一堵墙啊。这怎么还有。
林淮下意识移动指尖在这面“墙”上摸索,想确认这是不是堵墙。只觉指尖柔软,微烫。他明白自己摸到了什么,下意识想把手缩回来,却晚了一步。手腕已经被一只大手抓住,林淮下意识想抽回,却被大力拉了过去,他猝不及防摔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别怕,是我。”
林淮头顶上传来一个男声,那么熟悉,却那么久远,仿佛上次听到是上一辈子。
“怎么?害怕了?刚刚不还是很大胆的吗?远哥哥的胸肌练的怎么样啊?”
明显是怀远故意揶揄林淮,林淮瞬间脸红到耳根,刚刚摸的那几下怀远一定以为是自己在挑逗他。
林淮刚想解释,感觉环在他背上的手将他往怀远的怀里紧了紧。夏日夜晚林淮只穿了一件吊带裙,此刻紧贴在怀远的身上。
砰砰砰砰砰~
林淮的脸贴在怀远的胸口,只听见一阵剧烈的心脏跳动声,在静谧的夜里那么响。他们现在离的这么近,林淮闻到怀远身上微微伴着汗液味道的体味,只觉很好闻。林淮此时感觉口干舌燥,艰难咽了一口口水。
怀远的胸膛那么结实,林淮悄悄的将双手环住怀远的腰。以前林淮看怀远,只觉得他属于精瘦的体型,没想到还挺结实。
林淮感觉自己就像一根冰棍,正在渐渐融化瘫软在怀远的怀里。
月朗星稀,草木清香扑鼻。林淮想起了小说中,私会情人都是这种情景。
天热,两个人身上也都见了汗,衣服就有如无物,林淮觉得自己的上身正挤压在怀远结实的胸膛上。
怀远似乎是感觉到了林淮的回应,将林淮抱的更紧,似乎要嵌在自己身体里一般。
月黑风高,微风轻抚,林淮做梦都不敢想这一幕真的发生。林淮听到怀远略粗重的呼吸喷吐在他的头顶,那么炙热,是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独有的血气方刚。
如果他是28岁的林淮,他会毫无顾忌的献身热吻回应,可是他现在是林芯蕊,他不能这么做。
终于理智战胜了,他开口道,“我的鞋丢了一只。”
怀远也从意乱情迷中逐渐清醒,缓缓松开林淮。
“我……”
“我……”
俩人同时开口希望打破尴尬。
“我刚刚跑过来的时候把鞋子丢在路上了。”林淮还是不敢抬头看怀远。
怀远慌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迷你的手电筒,灯光照在那一簇簇名叫满天星的花上,一朵朵深粉色的小小花朵仿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
两个人顺着来的路找去,终于在一丛草里找到了林淮那只拖鞋。
林淮穿上鞋,对怀远说,“这么晚你一个人来老房子做什么?不要说是专门来吓我的。”
“老房子里可热了,还没有电,可热死我了。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变成了惊吓。”
林淮本想说,你就不能直接来我家找我。又想到那天吃饭时,爸妈说的话。
怀远将手电照向自己的脸,问,“你看我,有没有变得更帅气。”
林淮抬头看去,怀远高他一个头,看样子得有一米八几。清爽的短发,额前几缕碎发混着汗水黏在前额,如弯刀般的剑眉下一双清澈的眼睛,鼻子高而挺,一双薄唇,还是那般英俊。
“对对,更帅气了。满意了吧,远!哥!哥!”
林淮阴阳怪气的对着怀远说道,边说便悄悄拉开距离。
“你过来。”
怀远将手电筒交到左手里,右手伸进裤兜像是要掏什么东西出来。
“我不去!”林淮把身子往后躲了躲。
“我带了东西给你!”怀远一脸认真。
林淮将信将疑的走到怀远面前。
“转身!”
林淮就原地转身背对着怀远。
林淮觉得胸前一凉,似乎是一枚玉。怀远小心的将绳子系在林淮的脖子上。
“好了。转过来吧。”
林淮边转身边手捻着吊坠,触手一片冰凉,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上次见你还是春节的时候,一晃大半年了。我的芯芯变得更漂亮了。”说着伸手帮林淮理了理松散下来的长发。
“看看,还喜欢吗?”
“我怎么看啊?”林淮低了低头,始终看不到吊坠的样子。
“那你看我的眼睛。”怀远捧起林淮的脸,林淮满脸通红。
“看你的眼睛能看到什么啊?”
林淮强做镇定掩饰自己的窘迫。
“我的眼里都是你啊。其实你不用看,你在我眼里是最美的。”
怀远看着眼前娇羞的少女,忍不住捏了捏她可爱的脸蛋,软软的肉肉的。
“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林淮已经被这番糖衣炮弹连番轰炸自知招架不了,马上就要沦陷了。
“这个是我暑假打工的钱买的,这个形状特别像锁。正合了我的心意,牢牢锁住你。我给你的信你收到了吗?我是认真的。还有我妈说的话,你不用理她。”
怀远看着眼前的少女,少女脸涨的通红。怀远摸摸林淮的头,对他说,“早点回去吧,外面蚊虫多。我改天再来找你。”
林淮听话的往家的方向走,走了几步突然回头,“我收下了。”
说完转头就跑。
怀远站在原地用手电帮林淮照着回去的路,脸上荡漾着欣喜的笑。
芯芯,她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