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天真不得了。
“吭……吭……”拖拉机不时发出让人烦躁的声音;本天气都很闷热,连着声音更加心慌。
“老李,别睡了!该干活了。”工友开始摧促。
“额!”老李打着哈气,揉了揉眼睛。
工地四周都很死寂,不过这会又开始了工作;工人们话不多,无精打彩地向工地行去。
老李起来用水简单的冲了一巴脸,戴上安全帽,拿起手套,显得有点懒散。他来这工地很多年了,当初听说这是个大工程,一话没说就跟着同伙人跑来:大工地好拿钱——他总是这么说。
在这工地上,有很多外乡人。不过他们呆久了,不知不觉就像亲人一样;无瑕之际唠唠嗑,聊聊家常。
老李没有过多的亲人,将近六十岁的他时常会唱起“回家看看”;他一唱,工友们都掉下脸,说他一天就知道想家;可工友也不会吼他,因为他们也同样有如此心情。
“老李!你鞋破了个洞。”
“哟!正好不用买凉鞋了。”老李尬笑着;工友们也不明白他一个人生活,怎会过得如此寒酸。都说他不会过日子。
王大锤上前:“老李,你怎么不找个老伴嘛?”,老李总是笑着说,“一个人的被窝照样暖和!”谁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也许是自在惯了。
工友们都按部就班地开始忙碌着手中的活,对于老李长这么大没有一技之长,真让人不解;不过他什么活都干,只需要钱拿得爽快。但对于那些装着狗头狗样的“富家子弟”,他非常厌恶,总觉得没有他过得快活。
“老李,快来推沙了!”
他向塔吊上瞟了一眼。
“这鬼天气,塔吊司机都要被你烤糊咯!”,他整了整手套,习惯性的向手上吐了口水,抹了抹;觉得这样上天会给予他无尽蛮力。
“王大锤,你是没有吃过奶吗?椽快点!”老李在一旁调侃着,“你吃过,要不你来试试。”王大锤表示不服,认为他站着说话不腰疼。
“来就来!”
老李伸了伸手,向王大锤肩上推了一巴,夺过他手中的铁秋;刚开始一巴操作猛如虎,才一分钟不到就累的像狗,直急喘气。
“才这会儿就不行了。不行的话就说!”,老李看着王大锤得意的样,心中有诸多不满。“小意思!你等着,我吧衣服脱了再来?”
“你还是算了吧?”
“多大点事?”,老李连忙扔下铁秋,跑到一旁将外套脱下;也就这几分钟,他早也是满头大汗,其他工友闲着都汗流浃背。
“行了!你还是推车吧?就别耽搁了!”,王大锤大笑着,周围的人也附和。
“这是你不让我干的!我可没说不干。”老李加重了语气,想让其他人听见不是他不行。
“装满了!快来推去。”王大锤在老李才说话的功夫就将车装满了。“来了!”
他推着车,一步一步艰难的行走,为了不让工友知道他老了,不行了。
“这车装多了。”
“没事!”
他向斜坡望去。
“老李,要不我来帮你一下吧!”
他没有睬理,一股劲地向前迈进。
周围的人,放下手中的活。此刻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他个人身上,似乎有所担忧。
“哼!”
他向陡坡使劲冲去,手臂、额头上的青筋如粗绳般绽出,像要原地爆炸;但还是没有冲上去。
“啊!”
“老李!”
王大锤连忙跑过来帮他,工友们也纷纷向他靠近;毕竟他是年纪最大的了。
“老李呀!你年纪大了?不适合在工地上干了!”王大锤帮他推上顶后,看了看老李,脸色泛白。
“人老心不老嘛?”他总是笑着说在这里心里踏实;但还是不知道为什么?
“你可以去扫一扫地嘛?”
“扫地?不行不行!”他遥着头说:“扫地很枯燥。不喜欢!”
“哎!”众人眼看劝说无望,只留一声叹息。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像这样的情况已经很多次;老总每次都想让他不干了,但他都苦苦哀求,说这里就像他的家。
老李将沙子倒下,吧车推回。
坐到沙堆上,心想自己是真的老了;一想到这里,他摸着破烂的手套长叹了口气。
纵使他有一个亲人,也不会在这里呆这么多年。
“老李!又装好了。这次装少一点!”王大锤摧道。老李还是微露笑脸,他觉得要笑看人生。
“老李!你手套破了。”
“哦!”
“老李呀?像我们这样的人确实生活很苦,但是要爱护自己,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呀!”,“是呀!老李,有舍才有得嘛。”,“对的呀?做我们这行,每天都像枪林弹雨!”
“不!我们虽被生活所迫,但我们热爱生活,充实才是人生,快乐便是幸福。”,老李此刻像人生哲学家一样,说的头头是道,“我觉得很幸福!”
其实他那双破烂的手套都是在工地上捡的。
“好了!大家快干活吧!”老李不舍将它扔掉,仍然戴着;他说要等到它放弃自己时在扔。
不过戴上手套也掩盖不了那刺眼的老茧,似浓非浓。说是水胞,可他说是硬的,不是,而且并不疼。
在这里的每一个人,手上都有苍伤留下烙印,只是他们早也习惯了。
但是,我是知道的。
我的年纪算是最小的,在他们眼里;我只是来体验一下,不过确实如此。
那厚实的老茧!刚开始是泛黄,渐渐地发白;这时是最痛的时候,连摸一下就想哭。
老李总是脸色发黄,好像严重地营养不良,但是他很精神;每天晚上饭后,他总会花一点儿时间写笔记。完事儿后他来到花园,唱民谣,不过一般没人闲的慌来听他的。
“老李!息会儿。”王大锤狠狠地将铁秋插在沙堆上。
老李停下脚步。
他俩来到一处阴凉地,王大锤递过一支烟。
“老王,最近在膨胀呀!抽好烟。”
“呵呵”
王大锤对于生活,平时都是油汤酒水,不限于他人;不过,他也交了不少朋友。最近听说他还发了横财。
“老李!你都大半辈子了。有没有想去干别的呢?”
“嘿!”
老李笑而不语。
“常回家看看……”老李深吐一口气,低声吟唱着。“想家了就回去看看吧!”
“家?”老李看着这佑大的工地,粗黑的手指着不远处的工棚;“这里就是我的家!”
“这里?”
“对!就是这里。”
王大锤虽然跟他好多年了,但老李从没有跟他谈过家在哪里?老李说四海为家。
看着王大锤一脸懵逼,老李捊了捊灰白的胡须,“我的老家那年涨洪水,全没了!”
“亲人无一幸免?”
“是呀!都归土了。”说道这里,老李眼眶红了;王大锤不再多语,拍着他的背说道,“我去干活了!觉得累,好好休息一下吧。”
现在没有人催促他,周围的人都隐隐约约开始沉寂。
老李透过手套的破洞,看着花生米大的老茧,泛白着。他想起了家乡的苍耳子,联想到了儿时的调皮,嘴角一掀。
他的一生像这老茧一样,无情的被“折磨”着。他本该去养老院安渡晚年,但他说“安静了!我就该走了,去有“家”的地方。”
“老李!捏着茧干啥?疼死了。”
“有它!就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