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玉轻压左手经脉,说道:“我可以去的。”
许柳叶瞥了一眼,轻飘飘道:“你嫌自己伤得轻是么?到时候手废了,你拿什么修行,莫非去做个凡人?”
赵怀玉小声道:“其实真的不碍事了。”
客栈内吵闹,商陆更觉心烦,站起身要院外走,廖俊大声叫住他,“喂,姓商的。”
商陆左手提酒,回身看去。
廖俊说道:“给我们做些吃的。”
商陆继续看着他。
廖俊挑眉,将手撑在桌上,不满道:“这么看我干嘛?又不是不给你银子。”
赵良瞪了他一眼,厉声道:“闭嘴,商兄是我等救命恩人,岂容得你如此放肆?”
廖俊撇撇嘴,往后靠着,别过头,干脆是不去看商陆。
赵良双手抱拳,苦笑道:“商兄,如今情况你也看到了,我师兄弟妹几人皆是有伤在身,行动不便,实在是没了法子,只得麻烦你了。”
商陆站在门外,点头,往厨房走去。
赵良朗声道:“多谢商兄,其中酬劳,自当计算。”
商陆没有回应。
赵怀玉小声道了一句,“我去帮忙”,便轻轻跑过去。
廖俊无奈摇头,“一枝好花,要插在牛粪上了。”
赵良轻叹一口气,说道:“你迟早要让你这张嘴害死。”
廖俊瘪嘴,不满道:“天底下哪有那么多人能杀我?”
赵良摇摇头。
廖俊又笑道:“能杀我就那么些人,干嘛非要杀我?”
赵良坐在他旁边,无言以对。
许柳叶说道:“他倒是端的咱们救命恩人的架子了。”
廖俊嗤笑道:“小人得志,总要高兴一番。”
赵良瞪了一眼,叮嘱道:“都不许拿这件事来说。”
廖俊连连点头,敷衍道:“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
秦雨只是说道:“我饿了。”
赵良柔声道:“再等等,总要给他生火做饭的时间。”
秦雨坐在旁边,其实她伤势本是不重的,昨夜偏偏强行动用观神之法,才让经脉再损。
可也是没法子的事情,那种时候了,总不能平白就信了他的话。
许柳叶往厨房那边看了一眼,有帘幕遮挡,看不清楚,便站起身,说道:“我也去帮些忙。”
赵良有些意外,仍是点头道:“小心些,别碰了伤口。”
“知道的。”
赵怀玉站在商陆旁边,小声道:“商大哥,我可以来给你打下手的。”
商陆自顾自捧起面粉放盆中,说道:“不用。”
赵怀玉便觉得有些脸红,直到耳垂,走不是,不走也不是。
好在许柳叶走了进来。
商陆转身掀开水缸盖子,微微皱眉,转身要提桶去院中打水,赵怀玉已经先一步抓住那只木桶,轻声说道:“我去。”
商陆看了一眼。
她说道:“可以的。”
商陆“哦”了一声,转身蹲到旁边转过一把干草,开始生火。
干柴冒烟,一根根入灶底,烈火便烧起。
许柳叶站在一旁看着,轻笑道:“商大哥这生火手法好熟练,看来小霜那懒性子还是不曾变。”
商陆“嗯”一声,继续烧火。
许柳叶看着灶底火烧,又有霹雳柴裂,感慨说道:“其实,出了外边去,才更怀念小时候那些日子,山上的烟火气,总是不如家中。”
“有时候,也就很羡慕商大哥这样的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是忙碌了一些,毕竟充实许多。”
商陆抓着一根干柴,轻轻翻着,等到燃起焰火,便送入灶底,然后“嗯”了一声。
许柳叶微微挑眉,盯着商陆后背看,轻笑道:“商大哥虽不能修行,其实也未尝不是个好事,我可羡慕得紧哩,没有山上那么多烦恼,也少了那许多尔虞我诈,只把日子过下去就好了。”
商陆仍只是“嗯”了一声,站起身,拍拍手,正巧赵怀玉提着一小桶水来,便走去接过。
见得其中不足半桶,也不说什么,倒是赵怀玉自己羞得脸红,小声道:“我还可以跑一趟的。”
商陆摇头道:“那倒不必。”
许柳叶眯起那双长长眼眸,轻笑道:“左右看来,似乎也帮不上忙,我还是不碍商大哥事了。”
商陆点头,难得说了两个字,“也好。”
许柳叶轻笑着,往外走去,背对二人时,面若寒霜。
赵怀玉轻轻挽起袖子,站在商陆旁边,小声道:“商大哥,揉面我会的。”
商陆意外问道:“你一个富家小姐,学这东西浪费什么时间?”
赵怀玉说道:“就是觉着出门在外,说不准就用得上了。”
商陆点头,说道:“那挺好。”
但他仍是没有半点让她搭手的意思,她便只是站在一旁看。
不多时,商陆下了六碗面,正转身,赵怀玉已经递来一个盘子。
商陆接过,说道:“多谢。”
赵怀玉轻声道:“还要谢过商大哥救命之恩呢。”
商陆说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
赵怀玉跟在他身后出了厨房,微微眯眼笑。
将盘子放桌上,商陆又转身去柜台那边提了一坛酒,走出门去。
赵良在身后抱拳道:“多谢商兄。”
他背对众人,摆摆手,继续走。
客栈内,师兄妹六人吃的欢脱,商陆独自站在院外,抬眼看着这一片荒野,风吹草低,不见人影。
赵良缓缓自院内走来,站在商陆旁,乌云裂开一条缝,终是漏下阳光落身上,正将两人影子拉长。
赵良笑道:“这么一片荒凉地看着,倒是说不出的萧瑟。”
商陆喝一口酒,点头。
赵良继续道:“师弟妹伤得不轻,此去叶城虽不足百里,颠簸劳累,又怕伤势恶化,还是修养两日为好。”
商陆问道:“两日?”
赵良笑道:“下山前带了些好药,两日足够。”
“嗯。”
“耽误了商兄时间,心中虽有愧疚,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也只能将酬金双倍奉上,聊表心意。”
商陆点头,说道:“赶巧有事,我先去叶城等着?”
凉风吹衣衫,赵良甩了甩袖,低头看着草地黑影,笑道:“商兄自请随意,届时去了叶城,我等会在天涯客栈落脚。”
“好。”
于是,赵良站在篱笆院外,青草地中,目送少年提着酒坛离去。
有残阳照面,有清风相送,带走了飞花,约莫,也带走了少女的思慕?
赵良抿唇,仰面吹风,终是轻声一谈,最怕悲悯成相思啊。
哪里知道,那丫头究竟存的是爱慕,还是怜悯。
或许,爱慕幼虎?
或许,怜悯病猫?
唉,当个师兄,总是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