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啸沉默许久,看着面前这个尚且年幼的外甥,心中震撼不已,有些人生来头角峥嵘,注定与众不凡,林霄就是这样一个人。
整个叶城,谁不清楚他是林家麒麟子?
可有天资是一回事,心性如何,又是另一回事,林啸当年也曾鲜衣怒马,闯荡江湖,见过了许多人与事,所以他更清楚,天资若好,成就不低,可若心性再好,那便难以估量。
林啸从未想过这外甥年纪轻轻,竟有此等凌云之志,他环视众人,看着他们一个个面露坚毅,愈发确信,林啸,必是林家中兴之子。
又忆当年峥嵘时,仗剑江湖意气发。
林啸感慨之余,沉声道:“好,此事抉择,留与秋荻自己。”
林霄坚定道:“气若混元,自然了不起,但朗朗青天之下,诸事尽在人为。”
林啸看着林霄,欣慰道:“林霄,你,很好。”
“多谢族长全我林家风骨。”
身后众人,异口同声,“多谢族长全我林家风骨。”
林啸看着这一群年轻人,一如当年的父亲看着他,原来一个人的成长,真会付出许多代价。
仍旧记得,当年接任族长时,他心中所想,也不过是让林家子弟,各有所得,无需仰人鼻息啊。
拜别林啸之后,林霄在西市找到了商陆。
他坐下后第一句话就是,“我叫林霄。”
商陆点点头,转头招呼酒馆伙计道:“一碗白饭,一碟麻婆豆腐。”
“好嘞,客官稍等。”
伙计看了看林霄,商陆问道:“你吃过了?”
林霄点头。
商陆便对伙计道:“就一碗白饭可以了。”
伙计道:“好,您稍等。”
刺鼻的霉味令林霄微微皱眉,但仍是抬手抱拳,诚恳道:“陆公子,我想与你公平打一架,还请成全。”
商陆喝着伙计送上来那杯发苦的茶水,问道:“如何算是公平一战?”
林霄说道:“你我将修为压制,不比真气,不拼肉身,只较拳脚。”
“你怎会以为如此就是公平了?”
商陆放下茶杯,笑道:“在我看来,这恰恰是最不公平的决斗。”
林霄道:“陆公子若是不愿……”
“不,我是说,该要公平的。”
林霄愣了愣,险些以为商陆已经拒绝了。
“带银子了么?”
林霄摸了摸钱袋,说道:“带了一些。”
商陆笑道:“好,不管你要与我决斗的理由是什么,我应下了,你我,就来一场男人之间的决斗。”
林霄兴奋道:“好。”
酒馆内一张张桌椅挂满油污,稍稍用力,就是一声声吱呀,酒馆年代久远,这些桌椅只怕也搓洗不干净了,掌柜的是个妇人,当然不如李暄暄那般风韵过人,年过半百,身材也变了形,看着酒馆内仅两个客人,而且只要了一碟麻婆豆腐,一碗白饭,便不住唉声叹气,照这么下去,指定是要关门大吉了。
她提笔开始记账,有些心不在焉,只写了两个字,清朗笑声便在耳边响起,“掌柜的,来四坛酒。”
商陆看向林霄,问道:“汾酒还是花雕?”
林霄自幼习武,如今炼气,修行都来不及,哪里有时间喝酒?
反正都不曾喝过,他便随意挑了一个,“花雕吧。”
毕竟是,比较有名?
商陆招手,对酒馆掌柜道:“掌柜的,四坛花雕。”
想了想,他又添了一句,“大坛的。”
妇人迟疑,看着两个年轻人,问道:“四大坛花雕,两位,喝得完么?”
商陆笑道:“可以的。”
林霄自然不能在商陆面前示弱,便坐直身子,沉声道:“无妨。”
但先于酒水先来的,是一碗香喷喷的白饭和一碟油红鲜香的麻婆豆腐。
商陆拾起筷子,扒了一口白饭,又用勺子拌了一大勺麻婆豆腐,大口吃着,嘴上还含糊不清道:“且容我先吃两口饭。”
林霄欲言又止,商陆轻轻吹着豆腐,大勺大勺拌饭入口,说道:“男人所好,不过酒水与美人,既然你我都是男人,又何必拘泥世俗规矩,以拳脚相争?”
林霄第一次见人吃饭这么快,简直与倒入嘴中也没有差别,当时瞪大双眼,呆呆看着。
商陆勺起最后一口麻婆豆腐送入口中,将碗勺放在桌上,满足道:“酒来了。”
掌柜与伙计各自抱着一大坛花雕放在桌上,看着商陆,眼神如同见了鬼。
都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一大碗白饭和一碟麻婆豆腐就这么没了?
而且那碗碟,与洗过也没有什么差别了吧?
商陆却不管他们,拍开酒封,取过两只碗,倒满之后,推到林霄面前,说道:“若你今日将我喝倒下,日后就算真是仇人见了面,你也尽可以大声说我是你手下败将。”
林霄虽觉得没什么道理,但这话听起来,似乎也不错。
商陆抬起酒碗,笑道:“事实如此,今日我若先你倒下,不管将来你我各自如何了,我终归就是不如你,铁板钉钉的事实。”
林霄终于意动,猛然抓起酒碗,大声道:“来。”
看着林霄捧着酒碗,仰头一饮而尽,商陆笑了笑,抬头饮酒。
花雕酒性虽柔和,林霄毕竟是初次饮酒,又喝得猛,入喉之后,酒气冲上脑门,还未开始,便已是满脸赤红。
商陆又替他倒酒,说道:“再来。”
酒馆掌柜与伙计站在柜台旁,反正闲来无事,便搬来凳子坐下,看着那个布衣少年不断给另一人灌酒。
“好,再来。”
“可还行?”
“好,再来一碗。”
“润了润喉,你我这就开始?”
那黑衣少年面色赤红,手握酒碗,只胡乱说道:“来来来,再来,怕你不成?”
伙计可怜道:“掌柜的,那黑衣小哥,不大会喝酒吧?”
掌柜的嗤笑道:“那哪里是不会喝酒,根本是头一遭喝酒。”
伙计摇头道:“可怜,就怕是再喝下去,明早能不能醒来都是个问题咯。”
掌柜的一巴掌拍在伙计后脑上,“那是你关心的事吗?”
伙计问道:“那咱现在该关心啥?”
“当然是那四坛酒能不能喝完啊。”
若是喝不完,那岂不是要退了?
眼看着到手的银子,她可不乐意再飞了。
俩人便这么睁大眼睛看着,起先还惊讶于那头一遭喝酒的黑衣少年竟是酒量惊人,生生喝了一大坛酒,等他醉倒在桌时,两人还惋惜叹气,以为那四坛酒算是卖不完了,哪里料到那个布衣少年见了黑衣少年倒下,竟没有停手,仍是缓缓倒酒,慢慢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