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查刚想要叫人过来，便被她制止住了。
她摇头道：“抱歉……我的身份还不便于公开，但您不必担心，我不会给您带来麻烦。”
李查打量一番，问道：“还能动么？”
女子点头，在李查的搀扶下有些艰难地站了起来。
在将她带到三楼一处相对较为安静的小房间后，女子便解下披风，露出纤细富有活力的线条，以及背后细长且狰狞的伤口。
李查坐在床边，皱眉看着梳妆台旁处理伤口的女子，只得起身，从一旁的柜子下方找来一只木盒递给了她。
城堡里的每个房间都有一只这样的木盒，里面储存有各种紧急药物，以备不时之需。
“谢谢，里面的东西应该够保住我的小命了。”
女子点头，接过木盒开启，挑选了一些粉末状的药物后，将其倒在纱布上搅拌均匀，而后心一横，闷在了手臂的伤口上。
而她小腿上的伤口有一指长，已经翻开皮肉，露出些许肌肉组织，她有些艰难地将小腿扳起，取出针线，似乎是准备缝合。
李查推测，她可能经常战斗，应该是个处理伤口的老手。
“你一定想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干什么对吧？”
李查的眉头终于松动了些，摇了摇头道：“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我，不该好奇的事情，就尽量不要问，问了就等于牵扯进去，多少会脱不开干系。而且依我看，你是那种经常招惹麻烦的人，对吧？”
“嘶……”女子一针扎歪，疼得咬牙切齿，“你这人真有意思，虽然你说的没错，但也很讨厌，如果你是名合格的绅士，现在不应该过来帮我缝合下伤口么？”
李查摊手笑了起来：“我？帮你缝合伤口？我连缝衣服都不会，你就不怕以后留下可怕的疤痕么？而且，你似乎对处理伤口很熟练，我觉得没必要给你添乱。”
女人白了一眼，有些懊恼地摘下了脑袋上的兜帽，露出一头靓丽柔顺的金发。
她带着稍许怨念的口吻，戏谑笑道：“那你还真是个怪人，别的男人看到女人受伤成这样，各种谄媚殷勤还来不及，你倒好，居然纹丝不动，甚至敬而远之。”
李查倒也没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妥，他抱着手臂：“相比这个，我更关心你是怎么跑到我书房的天花板上的。”
“啧，无情的混蛋。”女人啐了一口，转而叹气道：“首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就是李查·克里斯蒂安王子吧？”
李查的表情有些怪异，摊手笑道：“不然呢？住在星垂郡城堡里的当地领主还能有谁？国王洛伦斯·克里斯蒂安么？”
女人咬开针线，点头道：“和传闻里的不太一样，都说老洛伦斯的小儿子是个疯疯癫癫的小混蛋，打不过未婚妻有时候还被一顿胖揍，看见你第一眼时，我还以为你是他手下的秘书之类的家伙呢，但当我发现文森特那个老狐狸时，我才半信半疑，现在终于确定下来，你才是那个小混蛋王子，那么事情就好说得多了……”
她又取出一些药物混合起来，却发现怎么都够不到背上的伤口，这才有些懊恼地对李查道：“你说你不愿意干针线活，过来帮我敷个药总是可以的吧？”
李查有些无奈，只好走了过去，这才看清她背后那道狭长的伤痕，好在不是很深，没有伤及要害，也不用进行繁琐的缝合。
他并没有直接伸手涂抹药剂，而是撕下一些纱布蘸着药粉均匀地涂抹在女子的伤口上。
而这样的行为，似乎也引起了她的不满。
“话说你们贵族的怪癖还真多，你一定是嫌我的血液肮脏，染污了你高贵的手指，涂个药还这么婆婆妈妈的。”
李查不为所动，继续涂抹药剂：“手上带有很多看不见的致病细菌，如果我直接用手，那你的伤口有可能严重化脓，甚至感染，如果你觉得自己活得够长了，我倒是不介意直接上手。”
女人被李查的一番话说得汗毛直立：“细菌？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奇怪的说法，不过我的老师也经常教导我，处理伤口时要保持双手洁净，以确保对生命女神的虔诚。但你的说法似乎更有意思。可是你真的很不绅士，如果不愿意，也没必要这么吓唬我吧？”
李查涂抹完毕，女人便自己一把拿过纱布，熟练地缠绕起来。
她将纱布在腰侧打了个结，而后便将衣服裹好，一边说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莫妮卡·威廉姆斯，18岁，女，引领密会游侠信使。”
女子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项链取出，那是一枚印着三枚倒三角的徽章，上面镶嵌着四枚串联起来的精美宝石。
很明显这是引领密会的会徽，李查在书上见过，细节一致，不像是假货。
说完她便向李查伸出手，后者只是礼节性地一握：“幸会，我叫李查·克里斯蒂安。其实你没必要强调你的性别，我看得出来。”
莫妮卡白了李查一眼，继续道：“想必以盖塔王国的情报网络，您应该多少听闻了引领密会的一些情况，我们的日子并不光彩，整天和圣光女神的子嗣们斗得死去活来，还要对付永痕遗存的那些糟老头子。”
李查将药盒收回原处：“这些我都听说过，据说你们是一个学术性质的组织，在地星中心论被废弃之后，你们便开始活跃在永痕的各个角落。而且我注意到密会一直提倡所谓的‘天界无神，思维永恒’，直接把整个永痕的教会全都给惹毛了，你们不得不东躲西藏。”
女子转过身来看着他：“如果那些高高在上的女神真的存在，那她们至少应该在人间行走过，并留下她们的痕迹、指引她们的子民，而不是高坐云端，不问世事。”
李查笑道：“那你也没办法证明她们不存在不是？”
莫妮卡有些疑惑：“可我看你也不像是一个信仰圣光的人，你究竟是哪一边的？”
李查摇了摇头：“我哪边都不是，我只是不喜欢对自己拿不定的事情做判断而已。”
“真是个怪人。”女子一摆手：“先不说这个，这次来找你的目的，最主要还是因为你给出的那份关于月潮的预言，我们注意到你的预言分成了两个部分，如果我们没理解错，第一部分是对月潮前期几个月的预测，而第二部分是对月潮来临时间的预言，没错吧？”
李查点头：“是这样，话说你们是怎么得到那份预言的？”
莫妮卡也不打算隐瞒什么，倒是直接说出了预言的来源：“一周前，我们注意到有个贵族从德赛拉拍卖会拍到一份贵的离谱的秘密，我们不知道他画了多少钱，但那天白天拍卖完之后，德赛拉就暂时关门歇业了。当时我们就觉得这份秘密可能非常重要，当晚我们就从他那借了过来，没想到居然是月潮的预言……”
“可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份预言是我写的呢？”
“其实那天拍卖会上，红月小姐为了确保这个秘密的可靠性，直言不讳地说，这是引领者之石召唤之人给出的预测，并且以德赛拉家族的信誉做保证其可靠性。”
“所以你们后来查出这个引领者就是我？”李查有些无语。
“就是这样。如果直接打听这个消息的卖家可能会有点难，但引领者之石现世，而且在你身上，你的身份基本就成了德赛拉内部半公开的秘密，就连他们家的仆人都知道您是他们伟大的引领者。”女子一边说着，一边翘着二郎腿笑道。
李查走到柜子前，倒了杯水递了过去：“所以说，你此次前来，是想问我，这个预言是怎么得到的，对吧？”
“谢谢。”莫妮卡点头，“没错，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时间。”
“其实这件事说起来，也不算是什么秘密，我甚至怀疑你看到我的计算公式之后，能不能看懂，并且把它运行起来。”李查一边说着，从内里的口袋里掏出笔记本，在上面书写起来。
莫妮卡有些不解：“你居然是用计算得到的？教会每年那么多人一起计算，怎么可能还不如你的精确……等等，运行是什么意思？数学问题一般不都是求解计算就可以得到的么？”
李查撕下写着几串公式的纸片，递了过去：“你对数学的观念还停留在基础阶段，所以很难理解差分机的计算过程。”
莫妮卡有些糊涂了，她连忙接过纸片，看了一回儿，发现全都是自己难以理解的符号和标注，她的内心是崩溃的。
作为引领密会里被誉为‘最优希望成为下一任会长’的女人，她居然看不懂一个疯癫傻小子写的东西，难不成是他故意诓骗自己？
李查看出了她脸上的疑惑，叹了口气：“信不信由你，该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至于怎么去实施计算，这个暂时还没办法告诉你，毕竟我们相互之间并不了解，不是么？”
莫妮卡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李查作为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非常不错了。
李查继续道：“那你能告诉我，你这一身伤是怎么弄的么？”
莫妮卡整理了一番情绪，对李查认真道：“当我来到城堡附近之后，有一种怪物跟随了我一路，黑夜里我看不清它的样子，只知道它一身漆黑，似乎是个人形。我下意识地一路逃了进来，就算全力狂奔还是一身伤，你也看见了，这个怪物有多么凶残。但自从我进入城堡之后，就没再跟随我，而是向西边的树林去了。”
“看来它不想让你和我接触。”
“好像是这样，所以说王子，你的城堡可能并不安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