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再见!”
伴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和最后一缕柔和的阳光的落下,幼儿园的大门再次打开。
随着幼儿园的老师笑着把一个个闹腾了一天的孩子送到他们家长手中,四壁画满了可爱的小动物和花草的教室里渐渐空了起来。
教室里只剩下三四小朋友了,都是家长还没来接的小朋友。我是其中一个。
我的心里渐渐紧张起来,所以我的两个眉头此刻紧咬着对方不放,我那和蔼的老师走到我面前,安慰我说:“别担心,爸爸妈妈一会儿就到了。”
其实她完全没必要。
我并不是因为太想念我的母亲,更不是害怕她会抛弃我,因为我知道,她很爱我,胜过爱她自己。我只是,只是不想最后教室里只剩下我一个小朋友,若是那样,该有多难为情啊。
还好,我的确不是最后一个。但当我看见父亲的时候,我才知道,我今天有多幸运。
“赵简,你父亲来接你了!”
今天的太阳实在耀眼,在正午时即迸发了它的全部光彩,可即使这样,属于它的下午的余热也毫不逊色。
父亲戴一副银框方正的眼镜,身穿一件很薄的衬衫。衬衫清清爽爽地罩在他那不甚壮硕的躯干上,想来应是这衬衫大了些,或是父亲过于消瘦了些,那粘人的布料竟显出许多褶皱,而不是紧贴着他肌肤的。
父亲想去牵我的手,也许是他也想体验一把父子情深,但我却避开了他伸来的手。
我要解释一下,我不去拉住他的手绝不是因为我生他的气了,和他置气。只是因为觉得两个男人之间手牵手的有些可笑,仅此而已。
况且,我也决不会因为父母来接我的时候来晚了而生气,那种行为,太幼稚了。
父亲把我背上的书包扛在肩上,领着我走。一路上,我们没说一句话。
不,其实还是说了几句的。
“你母亲今天工作太忙了,这才让我来接你。”父亲似是在向被遗留在幼儿园过久的我表达一些歉意。
“嗯。”我应道。
其实我早就料到了。因为我知道母亲是极爱我的,所以每天幼儿园还没放学就能看见她站在幼儿园的围墙外等候,生怕我受到委屈。而父亲就不同了。他待我很好,尽到了作为一个父亲的职责,但不知怎的,我和他并不能像别的父子那般亲密,甚至彼此之间没有几句话可说。
夕阳将我们一大一小的影子越拉越长,但渐渐的,这两个长长的影子就被埋没在了那旧民宅那层层叠叠的交错的影子中。
远远地,我隐约看见离家门口最近的十字路口处有一个浅黄色的身影。
那是我母亲。
母亲一看见我们俩人,便欣喜地朝我们跑来,而后蹲下来抱了抱我。抱完后,又摸了摸我的头,说道:“宝贝儿,今天妈妈实在太忙了,接不了你,才让爸爸来接你的,让你久等了。”
说实在的,我实在不喜欢别人和我有什么太亲密的肢体接触,但谁让她是我母亲呢,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她爱我,想和我有些亲密接触,到也可以理解;若是连她这点儿需求都满足不了,那我岂不是太自私了?
“没事的,妈妈,也没有等多久。如果幼儿园能让学生自己回家的话,我其实可以自己回家的。”她好像有些歉疚,于是我便安慰她道。
“那怎么行,让你一个人回家多不安全啊,妈妈会担心的。”母亲道。
“在幼儿园待了那么久,饿了吧?妈妈给你买了你爱吃的零食,就在家里呢,想不想吃啊?”她接着到。
“想。”其实也不是很想,只是我知道,告诉她我想吃,会让她高兴些。
于是,母亲就一手拉着我的手,一手握紧父亲的手,朝巷子里走去。
这条巷子里住着许多户人家,由于彼此之间隔的近,每家每户之间都熟络得很。
“梓芬,和老公一起接孩子回来啊!”张梓芬,是我母亲的名字。这个说话的人是这巷子中的一员,叫什么我并不记得,只知道巷子里的人都叫她王二姐。
“是啊。”梓芬女士在这巷子中算是腼腆的了,所以这话语间都含些羞涩。
“你家老赵真是俊啊,三十多岁了,皮肤还是这么白,身材还是那么好,既不发胖也没太瘦,不想我家那人,一个啤酒肚挺得跟怀孕了似的,身上全是肥肉和油,看着就恶心。你说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王二姐对面的李姨也探出头来,说道。
“是啊,你家男人就是好啊,不仅长得帅,还体贴顾家,挣钱又多,待你又好,这样的好男人现在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了。我真是羡慕你死你了。”王二姐附和道。
“哪有哪有,陈先生和林先生年轻时候也很帅的啊。”张女士应付着。
几个常年忙窜于厨房浓烟之中的女人又闲扯了几句,待她们聊得尽兴了,我才又和张女士和赵先生踏上回家的路。
太阳彻底落山了,而月亮还没爬上来,此刻想来应是一日中最混沌、最奇妙之刻。
我和父亲坐在餐桌前,望着眼前丰盛的晚餐,看着这些我爱吃的菜,心里暖暖的。也许这就是世人爱家的缘故吧。
“汤来了!”张女士小心翼翼地端着满满一盆汤,超餐桌走来。
走到了,放下汤,手在围裙上揩了揩,然后在椅子上坐下。
尽管她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和平时一般自然,但我还是注意到她大拇指上的创口贴了。
“妈妈,你手受伤了。”我指着她的手说。
“啊,”母亲下意识地要把手藏起来,“没事的,一点儿小伤,不碍事的。”
“那不行,我们老师讲过,手受伤了要及时处理,否则会感染的。”我说。
“真的没事…”
“不,一定要处理过,要先用…”我还欲再说,但却被父亲打断了。
“够了!”一旁的赵先生发话了,“你母亲能照顾好自己,不必担心。”
我没说话了,低着头扒自己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