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渐逝,晨曦启明。
秦朔是被一阵巨大的叫嚷声吵醒的,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肮脏的草堆上,手脚都被绑了麻绳,身上的衣物和战术背心都不见了,换成粗糙的麻布服,上面还写了一个大大的“囚”字。
他回过神来,自己这是被别人当成俘虏了吗?
四下望去,不难发现这是一间阴仄的石室,潮湿的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腐败气息,四周肮脏杂乱,只有一扇冰冷的铁牢门。
吵嚷声渐进,不久,秦朔看到对面铁门被打开,一名少年被推了进去,少年进来时显然挨了不少毒打,身上脸上到处都是红肿淤青,但兀自叫嚷个不停——
“混蛋!你们死定了!小爷是公主的客人,将来定要让你们好看!”
“砰!”那铁门重重关上,狱卒根本懒得理他,还顺便送了他几下黑脚。
昏暗的光线透过铁门缝隙照到少年脸上,秦朔发现这少年约莫十四五岁,还处在变声期。
吵了一会,少年渐渐安静下来,很快就发现对面的秦朔,不由一愣:“还有比我更早的?”随即眼珠一转,露出热情笑容,“哈哈,这位兄台,你也是公主的客人?”
秦朔没有理他,脑子里不断思索怎么脱困,以及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但那少年却是个自来熟,热情道:“见面就是兄弟,先自我介绍一下,小弟姓王名贲,隔壁舟牙国人,斧头帮你知道吧?小弟不才,坐第七把交椅。”
秦朔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秦朔,四年级扛把子,兼任五年级总瓢把子。”
少年呆了呆,显然没听说四年级和五年级这两个势力,难道不是本地黑帮?
他拱手一笑:“原来秦兄是同道中人,久仰久仰。”又道,“我斧头帮在姑夜、南召、舟牙三国交界也算小有名气,不知秦兄的四年级和五年级在何处经营?”
“经营谈不上,但四年级和五年级帮众甚多,仅南都一地,就有十万之众。”
“十万帮众!”王贲面露震惊,但随即一想,只当是秦朔在吹牛,大家彼此彼此而已。
两人相互假笑一阵,王贲问道:“秦兄也是来应聘公主卫队的?”
“不是,我是来找公主相亲的。”
王贲再次面露震惊,嘴角都有些抽抽,不由干笑道:“秦兄……志虑远大,小弟不及也。”
言谈至此,他已经把秦朔当成大言不惭的混子,这种人他们斧头帮里有很多,他王贲当然不屑与此。
不再多说,王贲从怀里取出一个小香囊,手指伸进去沾了沾,自顾自往身上的淤青红肿处涂抹起来,秦朔一开始还以为是某种药膏,但仔细一看,他涂抹的白色膏状物竟然是一只只米粒大小的白色蠕虫,这些蠕虫见到伤口就欢快地蠕动起来,有些都直接钻进伤口里面。
秦朔胃里猛地翻滚一下,脸色难看道:“你不怕感染吗?”
王贲却一脸诧异:“感染?什么意思?”
“就是……外邪入侵,导致伤口溃烂。”
王贲愣了下,随即哈哈一笑:“秦兄多虑了,这是白君子,是虫家大师言崇武前辈的伟大发现,有去腐生肌、接续重生之效,比一般的金疮药还好用。”
这回轮到秦朔发愣:“什么白君子?”
“秦兄真不知道?”
“这……这不是蛆虫吗?”
王贲顿时一脸崩溃的表情:“秦兄,道上的规矩我懂,但你这演技实在难看了点……你不会是白痴吧?”
秦朔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怒道:“你才白痴!老哥我……远道而来,不太清楚这里的情况。”
王贲看着他,明显不太相信,无奈道:“白君子最先由西方唐帝国虫家大师言崇武发现,又由东方汉帝国名医张涵的《虫殖经略》发扬光大,目前早已通用于中州四方诸国……呃,秦兄难道不是中州人?”
秦朔听的阵阵心惊,心中万般想法如洪流般搅在一起,最终汇成一句话——我、穿越了?
这实在匪夷所思,但眼前的少年实在没必要骗自己,深吸口气,他强行压下心中诸般念头,沉声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天牢啊,你不会连牢房都不认识吧……”
“我是说,这个姑夜国,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王贲被他问的一头雾水:“姑夜国就是姑夜国啊,百越诸国之一,曾经有一段辉煌历史,但现在泯然众国,跟其他小国一样混日子呗。”
秦朔皱眉:“那你怎么会被抓来这里?”
提及此事,王贲额头一扬,颇有些傲然道:“我不是被抓,是他们请来的。姑夜国年前刚刚经历大战,兵源不足,这姑夜国公主殿下便广发集贤令,征召百越子民组建新军,我前来应召,是他们的客人。”
“可你现在明明被关在大牢……”
“哼,那是他们鼠目寸光!”
“你应召的是什么?”
“自然是新军统领。可恨啊,他们不让我当统领就算了,我不过争辩几句,就被他们抓了起来。”
秦朔越听越是无语,他觉得自己已经够膨胀了,没想到这还有个更膨胀的。
无论哪里的军队,总少不了一个排资论辈,十四五岁就算是卫霍重生,也起码先弄个冠军侯当当吧,哪有一上来就要当老大的?
不过转念一想,他自己何尝不是被关进牢里了?这穿越之旅还没开始,竟然就成了阶下囚,心中顿时把虎王咒骂千万遍。
两人正聊着,外面传来开门声,不一会,两名黑甲士兵大步走到秦朔面前,开了牢门二话不说先给他两脚,这才如拎着鸡仔般将他拎了出去。
后面立刻传来王贲的大喊:“秦兄秦兄,见了公主一定要替我美言几句,本少侠要是做了统领,一定提拔你!”
“好!等我娶了女王和公主,咱们互相提拔!”
王贲脸上肌肉抽搐一阵,感觉自己终于遇到知音了,自己不过是想当个将领,这秦朔竟然想把人家女王和公主都娶回家,把姑夜国连锅端,这份魄力果真值得自己学习……
另一边,秦朔已经被带到石牢外,只见这外面是一座很大的院子,两侧青瓦高墙、檐牙立柱,并不像牢房,倒像某个大户人家的府邸。
院子后是一方小园,里面随意栽种着些许花草,中间还有一角荷池,秦朔很快就被两人提到荷池边上的八角亭前,丢在地上。
“陛下,人已带到。”
亭子里有人轻嗯了一声,道:“给他松绑。”
“是!”
两名士兵立刻上前给秦朔松绑,但兀自凶神恶煞般挡在他身前,仿佛他稍有不轨,就能将他就地格杀。
“你们下去吧。”
两人微微犹豫,但还是转身离开了。
秦朔揉了揉发麻的手脚,这才回头望去,只见八角亭里只有一张石桌和几张石凳,亭子里坐着两名少女,一个穿着石榴色长裙,外面罩着白纱,好奇的大眼睛里分明带着一丝狡黠,另一个穿着浅色的袍子,边角绣着金色花纹,笑意浅浅的眼神里,却有种拒人千里的冷漠。
这少女,竟然就是昨晚那位女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