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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不一样的天空——中国香港陶然论

陶然,男,本名涂乃贤,原籍广东蕉岭,出生于印度尼西亚万隆,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1973年秋天移居香港。现任《香港文学》总编辑兼香港中国旅游出版社及其辖下之《中国旅游》画报副总编辑。

已出版的作品主要有长篇小说《追寻》、《与你同行》、《一样的天空》,中短篇小说集《旋转舞台》、《平安夜》,中短篇小说选《蜜月》、《红颜》、《陶然中短篇小说选》,中篇小说《心潮》,小说集《岁月如歌》、《连环套》、《窥》,小小说集《表错情》、《美人关》;2004年底,上海古籍出版社推出《陶然新概念小说》一套三本,包括《故事新编》、《一笔勾销》、《魔幻世界》、《赤裸接触》、《都市情话》、《走出迷墙》;小说散文集《强者的力量》、《香港内外》;散文集《回音壁》、《此情可待》、《月圆今宵》、《侧影》、《秋天的约会》、《一九九七之夜》、《香港节拍》、《红茶馆》、《绿丝带》、《十四朵玫瑰》,散文诗集《夜曲》、《黄昏电车》、《生命流程》等三十余本。主编《香港文学选集系列》共三辑十二册,主编香港三联版《香港散文选(2000—2001)》。有关其作品的评论选集《阅读陶然——陶然创作研究论集》(曹惠民主编)于2000年秋由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

曾任青年文学奖、《东方日报》征文奖、《读者文摘》征文奖、国泰航空公司与《明报》合办之“我的天空”旅游文学奖、澳门文学奖、马来西亚“冰心文学奖”评审、香港“大学文学奖”、香港“中文文学创作奖”、香港“中文文学双年奖”等之小说、散文评审委员,第二、三、四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之推荐评委等。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香港作家联会执行会长、世界华文文学联会副会长、北京师范大学客座教授、苏州大学客座教授、广东社会科学院哲学与文化研究所客座研究员、香港艺术发展局文学组审批员、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会副秘书长。

2001年12月,作为香港特别行政区特邀嘉宾之一,应邀赴京参加中国作家恊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2003年11月,与香港其它三位作家应邀参加在法国里昂举行的“香港和他异性体验”文学研讨会;2004年3月,与其它两位香港作家应邀前往巴黎,参加作为法国“中国文化年”活动环节之一的巴黎“国际书籍沙龙2004”及其文学讲座。2006年11月,应邀赴京参加“中国作家协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

陶然微型小说艺术特色非常显着,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一、构思巧妙,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刺激了读者的阅读欲望。

《连环劫》一波十折,层层递进,既吊足了读者胃口,又给读者意想不到的惊喜。起身眼睛还朦朦胧胧,蓦地便一愣,客厅的桌子上,放着一张白纸,她一看,上面写着家婆的字:“我回乡下去,过几天便回来,你们放心。”大清早,家婆就留言离去,何故?这是一折。她吃了一惊,甚么事这么紧急,连当面说一下也来不及,便匆匆地走了?莫非是半夜里的事情,被家婆发现?这是二折。半夜却摸上一个人,而且一上床那双手就极不规矩。她骇然问道:“是谁?”来人压低嗓音:“是我,你老爷……”家公?她吓得几乎当堂晕。家公爬上了媳妇的床,不仅媳妇惊讶,读者也大吃一惊。这是三折。她一向与她老爷有说有笑,十分投合。难道因为这样他就有了非份之想,连儿媳妇也不放过?她越想越气,对方继续用力,她被激怒了,不顾一切后果,又哭又叫一面手抓脚踢,就是不从。她终于保护了自己,对方灰溜溜地下了床,摸黑离去了。好在家公有自知之明,有惊无险,一场虚惊而已。这是四折。犹豫之间,家公便推开睡房房门,没事似地打了个呵欠,随口问道:“吃甚么早餐呀,今早?”她在内心里暗骂:“你演技倒不错,干了这天大的丑事,现在倒装得没事发生过一样……”家公得了健忘症,见了媳妇不脸红。这是五折。看到那纸条,他也呆了。过了一会才问:“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我去打麻将,清晨才回来……”看来,的确事出有因。第六折为后面的悲剧埋下了伏笔,作了铺垫。她不理他,这时,阿超回来了,她急忙把他拖进睡房里,将夜来发生的试图强奸案,详详细细地告诉他。阿超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他跳了起来,推开房门,直趋他老爸那边,用也不知从哪里学到的功夫,“啪啪”一连五掌,掌掌清脆玲珑,直击老爸的两边面颊。这是第七折,矛盾终于爆发了,儿子痛打老子,父子反目成仇。老子受了委屈,推窗从三十楼跳了下去,只剩下一个目瞪口呆的他!第八折,让我们见证了悲剧发生的全过程。老妈忽地又回来了,脸上尽是一道道被抓破的伤痕。听到惨变,老妈大叫一声,晕了过去;临终透露说,夜里摸进媳妇床上的,是她,目的只是为了证实一下做家公的是不是与媳妇有暧昧。第九折峰回路转,原来,罪魁祸首是她啊!她一听之下,惨叫一声,冷不防一头便撞在墙上,哪里还有命了?只留下一个阿超,呆若木鸡。第十折,悲剧大团圆。谁之罪?小说未作交待,留给读者思索艺术效果更佳。

《祸福一线间》层层剥笋,不断地给读者意外与惊喜:他一向以来特别憎恨警察,就好像天生有仇似的。每次见到警察走过,他便会很不屑地想,哼!你只不过有警枪而已,不然的话……小说开始,就给读者留下悬念:他为何恨警察呢?此其一。在通宵便利店吃了一块三文治,又喝了一罐啤酒,便走了出来,黑夜中,天又飘起细雨,他骂了声:“妈的!”一头竟撞到一个人的身上,那人喝道:“干甚么你!”他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两个警察。冤家路窄,他遭遇了二警察。此其二。警察骂他无赖,他的一口气直往脑门冲,那警察刚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便抓住一扳一送,那警察顿时滑倒。另一个警察大喝:“你袭警!”他这才清醒过来,知道惹下大祸,连忙转身就逃。警察骂他是偶然,发生冲突是必然。因为他骨子里恨警察,警察也看不惯他。此其三。一走神,他竟跑入一条死胡同,等到警觉想要回身,那两个警察却已经阴冷地笑着,一步一步地逼了上来。他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却被一把扭住。他也弄不清楚他是怎样被摔倒在那湿瀌瀌的地面上,接着拳脚便好像雨点似地落在他身上,他凄厉地呼叫,但没有拯救他。在这个雨夜的世界里,好像只有他们三个人,在热烈地演出一场闹剧。手无寸铁的他,自然不是警察的对手。何况他又背负袭警的罪名。吃苦受罪就在所难免了。此其四。真他妈往死里打呀,这两个人渣!可是有甚么办法?打也给人打了,告他们?无凭无据,怎么告?算了吧,就当是被鬼打了,算我倒大霉。他个人肯定不是二警察的对手,于是,有泪只能往心里流,打掉牙只能往肚里吞。此其五。可是第二天傍晚,便有许多不认识的人潮水一般涌来,有记者,有律师,有社工,有……好像一夜之间他便成为了名人。原来那天晚上他被殴打的经过,被人用连环镜头拍下,而且图文并茂地被报道出来,群情汹涌。那两个警察成了被告,他获得了百万巨额赔偿。真乃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因祸得福了。此其六。他拿到了一百万的赔偿之后,仍不放手,又委托律师向那两名警察索取惩罚性赔偿,他明知从他们身上也榨不出甚么钱,但他不想放弃报复的机会。问题本来已经得到解决,可是,他贪得无厌落井下石欺人太甚,即使欲望得到满足,也因此埋下祸根,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此其七。

二、结尾既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令人感慨万千回味无穷。

突然间,汉明便失明了。也只不过是才结婚一年的少年夫妻,甚至连蜜月期也还没有过去。她陷入极大的痛苦之中,也不知道日子该怎么过。终于,她获得好消息,但条件是她必须捐出一只眼睛。她当然不愿意,以她的美貌,变成独眼龙,该如何恐怖,但是汉明却哀哀地说:“……你献出一只眼睛还可以看到,换到我有一只眼睛能够看到,却也算补偿我的终生遗憾……”既然做夫妻,也就有难同当吧!哪里想到,当汉明看到独眼的她,便大叫一声,转身逃出,从此便在外面包二奶。《有眼无珠》结尾堪称神来之笔,给读者二个意外地结局:一是汉明终于重获光明;二是重获光明的汉明却出尔反尔恩将仇报抛弃有恩于自己的妻子。

《阴雨绵绵的下午》结尾写道:“正待摁通话器,那少妇便倚了过来,颤声道:‘阿Sir,给我一次机会啦!’原来是假身份证。纠缠中不经意的身体接触,忽地令他失控,警察与偷渡客,忽地摇身一变成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风雨过后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少妇说:‘放过我吧……’反正香港多一个偷渡客也没甚么不得了,不会陆沉。我当我甚么也没见到。”少妇假身份证,既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警察与偷渡客,忽地摇身一变成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表面看有些意外,细想也在情理之中。警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更有一念之差之时。

只不过是三两下拳脚罢了,他便把那个入屋企图打劫的汉子制服了。这个劫贼,太他妈有眼不识泰山了!也不先问问我秦一刀是甚么人。他太太倚着他,问:“是不是该报警,把这个贼佬绳之以法,不再害人?”那汉子低着头,沉沉地说:“英雄饶命,我这是走投无路,没有其它办法,只好冒险。我以后不敢了,请你高抬贵手,给我一个机会,重新做人……”伸脚踢了那人一下,冷笑道:“路是自己走的,你好自为之。我放你容易,下次再撞到我手上,你可没有这么幸运了!”胧中睡去,他们沉浸在那胜利之中。睡到半夜,忽然觉得头颅上顶着一管坚硬冰冷的手枪式物体,一看,呀!这人不就是他放过的匪徒么?那人嘿嘿笑道:“小人报仇,不用几天!”财物给洗劫一空,警察赶来,问了他一句:“甚么职业?”他迟疑着讲不出口,他太太嘴快,吐了一句:“他是第一阔佬的贴身保镖……”《自身难保》结尾颇具讽刺意味:秦一刀号称第一阔佬的贴身保镖,只不过是三两下拳脚罢了,他便把那个入屋企图打劫的汉子制服了。然而最后,秦一刀却被那个入屋企图打劫的汉子制服了。这个结尾看似意料之外,其实却在情理之中。俗话说:山外有山,强中更有强中手。此外,有些力量是会随环境的变化而变化,此消彼长的。小说的社会意义,就在于此。

等到恢复知觉,眼睛给绷带蒙着,她真怕从此便再也看不到外面的花花世界,看不到她的阿明了。但手术很成功。她以为第一眼看到的,该是她的儿子,但不是。坐在她面前的,是阿倩。“阿明还没回来?”她问。阿倩犹豫了一下,“他不是去做生意,他去澳门。”“去赌?”福婶大吃一惊,“他哪里有甚么钱?”“事到如今,我也不能不告诉你了。”阿倩叹了一口气,“他给你办事买东西,从中克扣了不少钱……”《母子团聚》结尾,分散四十年的一对母子终于团聚了。但是,团聚却失去了天伦之乐和应有的意义。因为儿子居然敢克扣母亲给他买东西的钱,更让母亲伤心的是,儿子拿了克扣母亲的钱去赌博。这个结尾振聋发聩,令人警醒。

三、语言风趣幽默,富有哲理。

“年近半百的时候,思想成了一匹野马。只觉得高峰期已过,不论精神与体力,都已经明显地在走下坡,他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等到他从台北回来,伊妮却把一迭相片甩在他面前,喝道:‘你去收集资料,还是去收藏女人?’这些赤裸裸的相片,赖也赖不掉。”(《手段》)

“他想办法把钞票搬回家里,阿娇问他:‘人家都拿支票,你干吗拿现金?财不可露眼,这样的道理你都不懂?’他笑,‘马会那边的人也这样劝我,不过我要来一记怪招,人家不会想到吧?我把钞票抱回来,是要过一过数钞票的那种过瘾感觉。’说罢,他将一迭钞票狂抛。出门时,阿娇问他:‘你总不成把钞票也扛到街上吧?’他说:‘你给我放心,我早就准备了保险柜,万无一失。’看完电影回来,才发觉屋子有些零乱,而那保险柜也洞开,那些可爱的堆积如山的钞票也不翼而飞。他急得大哭,叫道:‘他们怎么会知道我的密码?’阿娇冷笑,‘我也知道。不是一六八就是八八八,你当然用一六八!蠢材!’”(《密码一六八》)

“秋雨落在街上,他走得正愁,一抬头,凭着经验,便一眼看出,那个面貌姣好的少妇,可能是偷渡客。本来,他可以扬一扬手,把她拦住,说一声:‘麻烦你把身份证拿出来看看。’但他不。这少妇实在惹火……假如……假如甚么?他吃了一惊,不再继续想下去。那少妇撑着雨伞,提着菜和肉,在前面走着。那姿态,摇曳生姿。”(《阴雨绵绵的下午》)

“查理竟然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猝然去世了;于是那些吱吱喳喳的女人又再次议论纷纷。当然啦,年纪差那么多,怎么受得了?简直就是夺命!不过现在好啦,留下巨款,让她一个人独享,实在是因祸得福!真不明白这些女人,是我丧夫,你们何必说三道四,那么残忍?你哀哀地哭了。你一直觉得你爱查理,直到这时,在悲痛之余回心一想,假如查理并非那么有钱,以她名模特儿的身份,到底会不会下嫁?她竟不敢正面回答了。查理的后事办完之后,律师点算家财,你才知道,他只剩下空架子了,连房子都已抵押给银行;你当场作声不得。”(《遗产》)

(载中国作家网2010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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